柳将军常年戍边,将军府内是大公子的夫人当家,府内布置简朴,庭院内几乎瞧不见什么奢华的东西。因前几日刑部已经派人查抄过,所以稍显凌乱。
乔姿蓉还是第一次来柳家,她活了这么多世,却没几个知心的姐妹,她猛地觉得,自己做人或许是有点问题。
她翻看手里的账册,府内账目清晰,丫鬟小厮加起来一百二十八人,各个都有名册,均身世清白。她频频点头,这夫人果然是管家的好手。
啪的一声,有人将她手里的账本夺了过去,往地上重重一丢。乔姿蓉抬头便看见高言许有些愤愤不平的脸,她茫然地问:“公子可是发现了什么?”
“我叫你来,是学怎么做账的吗?”高言许阴阳怪气道。
乔姿蓉讪讪一笑,弯下腰去捡起账本,卑微地道:“我在家中不学无术,害得长姐日日为我操心,我乍一见如此工整的账本,便也想学学,回去好为姐姐分忧。”
账本拿起来了,她用帕子擦了擦,合上之后,放进了箱子里,悠悠地说道:“公子不喜,我便不看了吧。”
高言许皱着眉,那眉心仿佛能夹住一只蚊子,他抬手抓住了乔姿蓉的手腕,狠狠地捏着,她一张俊俏的脸瞬间皱巴巴了,一双眼睛泫然欲泣。
“公子……”她轻声提醒。
高言许心中有一股无名的恼火,他见惯了她诡计多端的样子,她这可怜巴巴的装给谁看呢?他跟她在一起这么久,又怎么会听不出她的欲擒故纵。他就是要一点一点撕碎她的面具,让她亲口承认,她就是记得他的,他们生生世世的纠缠,怎么会忘了呢?
他不相信,也绝不可能!
高言许冷哼一声,甩开了她的手。乔姿蓉踉跄两步,撞到了书房内的桌子,连带着撞翻了花盆,弄了她一身的泥土。
这倒是让高压许意外的,他有些后悔,抬眼看她那副可怜巴巴的样子,一张口说的却是:“滚下去弄干净。”
“是……”乔姿蓉倒退着出去。
书房建在东厢,穿过连廊便能去到后院的暖阁。京城内大户人家,都喜欢在暖阁里放一些古董字画,时不时拿出来欣赏一下。
她摸到了暖阁的门,顺手撕掉了上面的封条,待她进去,关上门之后,佝偻着的背瞬间挺直了,脸上也没了那唯唯诺诺的样子。她瞧着这暖阁,走到墙壁处每一块砖都敲了一下,果然有一处空心的,只是她徒手打不开。旁边放了一个博古架,上面九个摆件均是青铜器,唯有一柄玉如意有些格格不入,她略一思索,把玉如意拿下来,房内并无变化。她又仔细瞧了瞧,玉如意的正面有些磨损,背面反倒是光滑如初。她想了想,将玉如意倒过来,放回了架子上,被一个凹槽卡住,她用力扭动,方才整洁的墙面出现了一个暗格。
乔姿蓉心中一喜,她连忙从怀中掏出了三封密信,均有火漆封着,她将密信放进了暗格内,正打算扭动玉如意关上,一抬眼,却瞧见了房梁上不知什么时候横卧着个人。
她吓了一跳,连带着手里的玉如意掉在地上碎成了两半。
“皇皇上……”她腿一软,跪了下去。
高言许从房梁上跳下来,轻飘飘地落在她的面前,走到暗格前,拿出三封密信,对着窗外的光瞧了瞧,问道:“里面写的什么?”
乔姿蓉咬了咬牙,面如死灰。
见她不说,高言许直接拆了密信,恍然大悟一般道:“原来是柳将军写给闵国的密信啊,共谋我启国江山。当真大胆。”
那句当真大胆,他故意拉长了音。她把心一横,从地上站了起来。
高言许又笑她:“怎么不跪了?”
“公子此行目的,无非是找到柳家谋反的证据,而这三封信,刚好就可以成为铁证。至于它是怎么来的,它是谁写的,又是谁放在这里的,又有何关系?你亲眼所见,便可称为证据,左右,你并没有放过他们的打算。”乔姿蓉义愤填膺道。
高言许气定神闲,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乔姿蓉接着说道:“这里只有你我二人,你便于我说句实话,你难道不是这么想的么?你明知我一介弱女子,查不出什么,还让我来查,不就是摆明了,让我做这恶人,如今,我还不算如了公子的愿吗?”
高言许摆了摆手,冲她浅浅一笑:“你怎是弱女子?爱妃,你亲手毒死了我,难道你忘了吗?”
“皇上!”乔姿蓉大喝一声,“你所言之事,我闻所未闻,我还未出阁,莫要辱我名节!”
高言许点燃了蜡烛,当着她的面将三封密信焚毁。
密信是她一个字一个字拓下来的,她准备了半日。她对柳家怎能不恨,有一世她是不得宠的贵人,便是亲眼瞧着,柳家伪造了密信,告发他们乔家,她姐姐一头撞死面目全非。她想着如法炮制,也算是以牙还牙了。可末了,却庆幸高言许毁了密信。
高言许看着信一点点燃烬,他想起许久之前,他和乔姿蓉认识,便也是因为宋景之,而后的几世里,他总是听她提起宋景之,提起那年少时的情谊。现如今,她冒如此大的危险伪造证据,只为……
他心中有些堵得慌:“你为了救宋景之,当真就什么都不顾了吗?”
乔姿蓉还在回想前世的事情,一时之间也没听清楚他说什么,便嗯嗯啊啊的敷衍过去。
高言许听了更堵得慌了。
乔姿蓉见他脸色不对,她真猜不透高言许此刻在想什么,前几世的陪伴和了如指掌,如今都像个笑话一样。她只得站在一侧恭恭敬敬等着,反正来之前,已经给子楚留了话,一个时辰没出来,就回家叫爹爹。
高言许整理好了心情,说道:“你继续找吧。”
乔姿蓉道:“不找了,柳家应该是什么都找不到了。公子也不必再看我笑话,的确是我自不量力了。”
这倒不像她的性格,高言许端详片刻,试探道:“接下来什么打算?”
“那就劳烦公子带我去天牢了,您和令牌缺一不可。”她厚着脸皮说道。
“准了。”
竟然如此顺利。
二人从后院出来,直奔正门去了,她断然没有继续翻墙的道理。
魏冲过来禀告:“马车已经备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