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秀夫妇得偿所愿,终日笑呵呵的,脸如盛开的佛头菊,恰巧贺氏正是坐胎最关键的月份,劳累不得,而明岚心事重重,人也打不起精神,便由着他二人大包大揽,负责起了所有接待事宜。
姮芳完全不记得骆家后来有攀附过徐大人,反倒是骆二爷在工部期间,屡屡因筹款被徐大人刁难,可以说是政敌也不过分。
“难道这世起了变化……”姮芳带着疑惑,挨到了贵客临门的日子。
由于是以世交身份相邀,徐长庚不仅自己前来,还破例将幺女徐蓉宁也带在身边,这下子连胡夫人都坐不住了,透了口讯给贺氏,表示愿带小女胡静贞赴宴,再叙通家之好。
“真是风水轮流转啊,咱们请都请不到的胡夫人,现在巴巴的往上凑了。”采芸晓得事理,对胡家难有好感。
采芹却惴惴不安,“咱们诗书琴画没有拿得出手的,见了官眷未免露怯。”
“官宦之家未必就出才女,不卑不亢也就是了。”不是冤家不聚头,徐蓉宁竟然会在幼时,与她有这段机缘,也实在是出乎姮芳意料。
余庆堂里一派融融景象,雨匀紫菊丛丛色,风弄红蕉叶叶声。徐蓉宁一袭樱色海棠纹袄裙,外面披了一件牙白暗花纱比甲,蜻蜓玛瑙米珠簪花,神态娇蛮天真,一看就是养尊处优,不识愁滋味。
她对姮芳说:“芳姐姐,你最近在读什么书?”
姮芳回道:“就是《女戒》、《闺范》之类的,别的未曾读过。”
“我已经开始读《孝经》、《论语》了,爹爹找了女塾师给我开蒙,背得不好还要打板子。”
胡静贞穿着不起眼的浅碧色对襟襦裙,戴了一串十八子碧玺缠丝璎珞圈,掩唇轻笑:“我娘也是这般,上回《齐大饥》背错了一个字,茶食便没得吃了。”
“作甚么偏偏是《齐大饥》,若是背错了别个,说不定还不用受罚。”一想到胡静贞没了茶食,还得背着“不食嗟来之食”,徐蓉宁就笑不可仰,顿时对她极有好感。
采芹、采芸是根本就插不上话,姮芳是懒得讨好她,于是胡静贞占据了徐蓉宁身边的位置,一路为她导引:“前面的凉亭不错,咱们去坐坐吧。”
“每年这时节,家中姊妹都会采了桂花烹茶,怎这院子不见栽种桂花呢?”
采芹便指了指八角花窗下的一丛植株,道:“这就是桂花啊,只不过前些日子花芽都摘了下来,今儿席上就能吃到腌糖桂花了。”
“是啊,必须赶在这个时节,青枳的果子长出来,正好将酸汁与桂花浸泡在一起,这样酿出来的腌糖桂花才最香甜。”
两姊妹尽心的讲解,却只换来徐蓉宁淡淡的一句,“那样的话,也太暴殄天物了。”
胡静贞沉默着不说话,采芹采芸都尴尬的垂着头。
凭什么桂花泡茶是风雅,腌菜就落了下品?姮芳心道:哪怕在年幼的时候,这丫头也还是一如既往的讨厌呢!
姮芳让香蒲上了松萝茶,是骆老太太都不舍得喝的贡茶,茶叶没有碾沫,而是用磁瓶煎成金黄色,倒入白盏时,色泽还很清亮,“不错。”这次好歹堵上了徐蓉宁的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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姮芳虽不喜徐蓉宁,但比起去见徐长庚,她还是宁愿陪着这小丫头。那个人的心思太深,她不确定能不能在他面前做到无懈可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