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子佩浓黑的长睫像黑鸦羽毛一样,半垂下来遮盖了幽深如古谭的眸底,沉吟片刻,说:“的确没有理由,此举只有给她留下破绽,甚至未来一旦被人发现,不忠于组织的罪名就会按在她头上。”
这么说来,蝶音若是失忆,这个行为就怎么也说不通,她为什么做一个百害而无一利的举动?
周子佩神色晦暗不明,语气没了平日的懒散:“但蝶音的表现确实是与我们不相识,甚至一度带着非常深的敌意。”
说到这里,他的声音一顿,抬眼看向陆静姝和楚冕,说:“你的意思是,蝶音或许是在假装失忆?”
陆静姝抿唇,皱眉道:“我不敢确定。对于蝶音是否失忆也只是我的猜测。我们对她这五年说是一无所知也不为过,她为什么会来到联邦政府?为什么会失忆?若是没有失忆,又为什么会假装失忆?为什么不愿意和我们相认?五年前楚家那场大火到底发生了什么?程至博到底是什么身份?既然陆嗣音还活着,那是不是意味着他也还活着?等等,这些问题都是一一摆在我们面前的。”
楚冕说:“只是依靠野笙一事就断定蝶音没有失忆的确不太站得住脚,这其中有没有我们不知道的环节还要另说,但师弟,蝶音真的是陆嗣音吗?没有看见她的真实面容,只靠感觉,总觉得不太稳妥。”
周子佩没说话,葱白指尖轻轻扣着桌面,发出的“笃笃”声让室内气氛又沉闷了几个度。
“我虽然确信,但为了彻底放心,或许,我们可以找机会摘了蝶音的面具。”他说。
陆静姝点头:“至于她是否失忆,不妨试探一下。但蝶音若真的是陆嗣音,无论她是否失忆,总要将她拉回来。”
“这五年我们一直忙于寻找陆嗣音,对于五年前的那场大火真相知之甚少,说不定找到程至博就能解决了。”
楚冕提到程至博时,依旧还是微微拧了拧眉,对于这个自己曾经无比敬爱的老师,心里说不上什么滋味儿,复杂地像一团乱麻。
程至博教导他多年,自己这一身医术便是他所授,至今无法将记忆中那个平和负责,悬壶济世的医生和心思深沉,满腹算计,轻视人命的杀人犯联想在一起。
更何况他想杀的还是自己的师弟,他的亲生儿子。
如此丧心病狂……
楚冕无疑是恨程至博的,恨他欺骗自己,利用自己,往年的师徒情义又有几分真在里面?
陆静姝翘着的二郎腿浅浅晃了晃,闻言嗓音似覆着一层寒霜:“陆嗣音在联邦政府,这不就意味着程至博早就是联邦政府的人?他在华国京都潜伏已久,到底有什么目的呢?”
室内最终归于一片寂静,这些问题他们注定答不上来。
需要摸着线索一点一点查出来才行,而联邦政府一向难以探查内部,无论是信号系统还是统领地区,坚固宛如铜墙铁壁,轻易调查不到苗头,查到的也只是他们想让你看到的。
不然,周子佩,楚冕以及陆静姝不会五年都没有在联邦政府内找到陆嗣音。
曾经不是没有顺着蝶音查过,拿到的信息可以说是和陆嗣音毫不挂钩,而他们也没有和蝶音真正见过一次面,自然也就没再怀疑过。
如今想来,是柳辰安故意让蝶音避开了他们也不是没有可能。
陆静姝自问自己的黑客能力在世界上也是数一数二的,不然也不会霸占着黑榜第一的名号不放。
但她很久之前就察觉到,联邦政府背后好像也有一个黑客相助,起码实力不在她之下。
陆静姝漆黑眼眸微微眯了眯,脑子里顺势就想到了不久之前看到的蝶音车祸事件,那个制造车祸的亡命之徒被人抹去痕迹。
当时她也说过,这背后的黑客实力不小。
这世上倒是人才辈出啊,让她接二连三遇到对手!
还是说这背后其实是同一个人呢?
……
“噼里啪啦”
沈如瑶再次打碎了桌子上的所有东西,在一片狼藉中坐在椅子上生闷气,胸口上下剧烈起伏,看着气得不轻。
沈如庭正心烦意乱,疲惫揉了揉眉心,心想,砸吧,反正是酒店的东西。
“姑奶奶,你又生什么气?”语气无奈中夹杂了几分不耐。
沈如瑶听出来,瞬间觉得委屈极了,眼眶红了一圈,负气不看沈如庭,说:“不用你管。”
沈如庭皱眉,这段时间他也是分身乏术,实在顾不上她,叹口气,说:“瑶瑶,你先在酒店里消停几天,我如今实在分不出精力陪你。”
沈如瑶也听出了他声音里深深的疲惫,咬唇收敛了脾气,问道:“哥哥,怎么了?”
沈如庭想到最近遇到的难处,脸色愈发不好看,眼下的一小片乌青,显然最近睡得不好。
“父亲让我陪你来,其实是为了拓展沈家产业,而繁华开放的地下城市无疑是最好的地点。这里最大的商业区归乐清商会,多元庞大的一个商业集团。父亲的意思是要我和他们取得合作。”
沈如瑶得意道:“那就去找他们,和沈家合作这么大的好处,不信他们不答应。”
沈如庭看着面前天真的妹妹,一时失了和她继续攀谈的欲望,直接点明道:“问题就是,乐清商会没有要和沈家合作的意思,这几天我甚至连人都没见到。”
沈如瑶瞪大眼睛,站起来嚷道:“他们竟然敢这么怠慢你,还把不把沈家放眼里了?这乐清商会的老板实在太猖狂,哥,我们带着人手直接攻进去算了。”
沈如庭听言呵斥:“胡闹。你以为乐清商会是好惹的?它在地下城市的地位就相当于是陆家在南山洲的地位。得罪了乐清商会,我们就算是彻底失去了地下城市这块儿市场。”
沈如瑶还是头一次被沈如庭凶,当即不乐意了,哭着说:“我要告诉父亲你凶我啊啊啊啊啊啊。”
沈如庭被她吵得头疼,总算意识到自己面前这个妹妹真是被家里人给宠坏了,心里正为正事烦恼不已,最后一点儿耐性被消磨完,听言也没有像往常一样哄着她,说:“你还是先想想折损家族一个S级打手的事儿该怎么和父亲交代。”
沈如瑶立马停止了哭泣,眼神里满是惊慌和心虚,这个时候才开始害怕,脸色苍白如死人。
来之前她再三和家里保证过,一定会让蝶音惨死在擂台上,不会丢了S级打手的性命。
可现在意外陡生,不仅没有杀死蝶音,死的那个还是自己人,父亲要是知道了,非打断了她的腿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