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在逃亡的路上,姜珂高低也会背上背篓来捡几颗菌子。
杂菌鸡汤,干炒见手青,配上香喷喷一大碗米饭,吃到满嘴流油。
姜珂想到吃的,口水疯狂分泌,别问,问就是馋。
天边已经蒙蒙亮了,阿重在前面喘着气,指着山下一片草木相对稀疏的洼地。
阿重说:“那边是我的家,我们现在往我上学那条山路上走。”
姜珂大口喘气,比起两个山里娃娃简直弱爆了。
姜珂:“你们打算怎么办?”
阿重和乌肯沉默。
太阳的光从山边溢出,落水时浸湿的衣服已经被体温烘得半干,摸上去是皱巴巴有些粘腻的手感。
姜珂额头出了细细一层汗,裤腿被露水打湿,紧紧贴在脚踝上。
虽然两个人都没有说什么,但是,从他们决定去营救姜珂的时候,寨子是注定回不去了。
这句话问的是乌肯,同时也在问阿重。
阿锦,怎么办……
姜珂不敢对阿重问出这句话,因为他知道,即使问出口,也不得到答案。
从踏进这个寨子开始,姜珂已经陷在了局中。
乌肯是被“撒”出去的饵,应该说,寨子里所有未成年的小娃,都是寨民的饵料。
他们被禁止进入“七娘庙”,因此他们也对自己的来历一无所知。
就是因为对所有的事情一无所知,所以不容易穿帮,也更能取得姜珂这种“外乡人”的信任。
直到姜珂这条“大鱼”准备破网逃走,寨民才准备“捞网”。
真可惜,原本还准备多玩几天的。
就像在看一场表演,主角是姜珂,他是被困住的楚门,寨子里所有寨民的目光都注视着他。
就像是经验老道的猫,抓住老鼠后,会去玩弄。
让可爱的食物以为自己能够逃走的时候,再把它抓回来。
一遍一遍,不厌其烦,自得其乐。
他们急切地议论着,就像在探讨这剧情:
“还是一名医生,寨子里面还没有出现过医生呢……”
“自从卫生院那个老太婆死了以后,寨子里就再没有过医生了……”
“谁家会是那个幸运儿,得一个学医的男娃……”
……
就像那个胖男孩说的,寨子里面,正缺一名医生。
就像阿锦一样,寨子里也缺女人。
阿锦并不是生来就是哑巴,她是被药哑的。
她看见了不该看见的东西,是葵哥救下了她,代价是成为他的妻子。
她被寨子禁锢着,套上了道道枷锁。
“这女娃娃,读书厉害着呢,听说考上了大学。”
“再聪明的女娃,还不是要嫁人生子?要我说,还是不要念太多书,容易把脑子念坏。”
“这书看得多,心肠就容易坏,我听外面的那些人说,好多读了书的女娃都不嫁人生孩子了,真是造孽。”
“这女娃长得秀气,你家葵哥不是还没娶妻吗?要我说,还是把她留下来做葵哥婆娘吧。”
“你要念书?上大学?开什么玩笑,女娃娃上什么大学,非亲非故,能给你们姐弟俩一口吃的就不错了……”
“阿锦别走了,这寨子,你逃不出去的……”
“喝下去,要怪就怪你自己,大晚上瞎跑什么?”
“嫁给我,你才能活下去。”
“你死了的话,他们不会放过阿重的,你放下刀,我们好好过日子好吗……”
“隐婆说,你怀孕了……我不想的阿锦,是阿姆……”
“我爱你,我爱你,阿锦……”
这种爱不是救赎,是抹了蜜的毒药。
有人用爱为枷锁,困住了向往自由的雀。
姜珂想起为阿锦接生那天,阿锦无声的告诫。
她说:“快逃……”
她还说:“带阿重逃……”
她也发现了吗?
这个寨子,除了她和阿重,没有一个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