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的天,那家伙就这么坐在雪地里,面前是一座坟墓,他靠在墓碑上,一动不动。
凤遇竹暗叹一声不妙,忙跑上前,身后的胡沁思与青凌也七手八脚跟上去帮忙。
也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冻僵了,凤遇竹无意碰到他的手,冰凉!
这抹冰凉吓坏了凤遇竹,忙伸手去探他的鼻息——还好,尚还喘着气。
青凌上前帮忙,二人就这样把不省人事的陈家宝给抬到了马车上。
到了马车内,凤遇竹吩咐了车夫赶快回府,二人则是十分默契地给那人取暖,其中包括脱下他湿透的外衣鞋袜。
这一系列动作十分迅速,胡沁思在一旁无从插手,眉头紧蹙,眼中情绪又是担忧又是纠结。
凤遇竹也没有察觉到胡沁思的情绪,做好这一切,脑中紧绷的弦才稍微放松。
“家宝……家宝——”
她唤着他,希望能这样把人叫醒。
青凌也有样学样:
“陈公子——陈公子!”
没有反应。
凤遇竹眉头紧锁,吩咐青凌帮忙按摩陈家宝冻僵的四肢,自己则是陷入沉思。
方才的坟墓……正是陈家宝母亲的墓。
凤遇竹自然是认得的,陈母是横死,入不了祖坟,陈家就寻了个风水宝地给葬了。
但陈母过世时陈家宝与她都还小,也记不得什么。而陈母留下二子,陈父也没有续弦的意思,只是一心教导两个孩子。有父兄纵容宠爱,故而陈家宝对自己自小缺少母亲陪伴也没什么感觉,整日也大大咧咧没心没肺。
可眼下竟是到陈母墓前来诉苦了。
若只是单单被胡沁思拒绝,应当也不至此。毕竟是陈家宝,天塌下来他都能没心没肺说出“我个儿矮,遇竹兄你替我挡挡”这样玩笑话的人。怎么可能就因为这个玩起失踪这一套?
想来不止如此,但究竟发生了什么,也只有等陈家宝醒来才能知道了。
但既然寻到了人,马车里的人也稍稍放下心,于是气氛也有所缓和。
路上,凤遇竹终于还是按捺不住心中好奇,问出了自己心中的问题:“胡姑娘,我冒昧问一句,你与家宝——
是如何结识的?”
“我随口一问,你若不想说便不说。”说完,她又补充上一句。
而胡沁思,却是少见地露出复杂的神色,似乎是稍作纠结,但最终仍是开了口:
“说起来,是因为凤公子你。”
也就是一年前,凤遇竹参战,委托陈家宝多照料柳烟桥,胡沁思这才与他结识。
但二人关系一直也都淡淡,不然不至于连柳烟桥都未曾发觉。
但转变也就是发生在凤遇竹回来后的某日。
那日陈家宝带着一行人浩浩荡荡进了醉春阁,其中也包括凤遇竹。
胡沁思说到这儿凤遇竹就明白了,正是自己喝醉到柳烟桥房里耍酒疯那次。
也就是那日,凤遇竹醉酒离去,陈家宝见她离去也觉得酒桌无趣,索性就独自离了酒桌到楼上吹风,这就刚巧碰上了醉春阁的闲人胡沁思。
可能是喝了酒,陈家宝非拉着她出去逛街,左一个要给她置办衣裳,右一个要给她买首饰,胡沁思一个也没要,只是烦躁了问他到底要做什么,陈家宝乱七八糟说了许多,什么“本公子的东西可不是一般人能得到的”“你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胡沁思一点没明白,到最后威逼利诱,才终于让陈家宝说出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最后他说的是,心悦她。
……
后面胡沁思就不再说了,但凤遇竹再蠢也知道,大概就是自那之后,两人之间的关系就变得微妙起来。
难怪那日之后陈家宝来慰问自己时说话间有些躲闪,原是心虚将她独自抛在醉春阁自己与佳人快活去了。
思绪稍稍翻飞,凤遇竹回过神还是不禁朝这二人看了眼。
一个表明心意的昏迷不醒,一个一直拒绝的却又满脸担忧。
这两个人,到底是什么情况?
她似乎……看不清。
胡沁思并没有跟去凤府,依照她的身份入凤府不妥,她也是有眼力见的,左右已经找到了陈家宝,想来也不会再出什么事,也就自己在醉春阁下了马车。
这边,按照正常流程来说,凤遇竹找着了陈家宝,应即刻把他送回陈家。可发生这岔子事,凤遇竹总觉得事有蹊跷,说不定与陈家人有些关系,不然陈家宝也不至于离家出走玩失踪。不知道把陈家宝再送回陈家是对是错,她想还是等陈家宝醒来再好好问问,故而先带人回府,大不了给陈家送个信,就说是在凤府附近找到的人,就近就医,等人稍微好些再送回去或者让他们派人来接。
不过前提是,陈家宝不在凤府出什么岔子。
凤遇竹看着马车里的男子,虽然担忧,但更多的还是想将这让人忧心的家伙毒打一顿。
不过又莫名想起柳烟桥说起的那日,是了,胡沁思也是这样,陈家宝也是这样,在这叫人忧心的点上倒是一模一样,出了奇的般配。她和姐姐也真是欠了他们的。
东想西想着,马车也很快抵达了凤府。
开门后几个小厮应了凤遇竹的吩咐,几个人将陈家宝搀进了一间干净客房,又火急火燎叫了大夫前来诊治。
大夫诊治期间,凤遇竹叫人告知了凤父凤母一声,又遣人去了陈家报信,就说人找着了。
这下才算放松下来。而柳烟桥也得了青凌递来的消息,过来探望。
“陈公子没事吧?”
“大夫看了,说问题不算大,开了方子,人取会儿暖也就醒了。”
柳烟桥点头,才算是舒了一口气。她跟陈家宝虽交情不算深,虽是看在凤遇竹的面上,但他好歹也给了自己颇多关照,再说又是凤遇竹多年好友,眼下出事,她自然也是关心的。
抬头却见凤遇竹神色依旧严肃,柳烟桥关切问出声:“还有什么问题不成?”
凤遇竹摇摇头,说不是,又看向屋子外围一众人,嘱托他们好生照料陈家宝。继而给了柳烟桥一个眼神,二人就出了门。
“此次,我估摸着是家宝与家里人闹了矛盾。”
“他虽然平日吊儿郎当,可也不是意气用事不顾大局的人。”
“大概此次的事,挺严重的。”
闻言,柳烟桥也皱起眉头:“如此……也只能等陈公子醒后问问他了。看看咱们有什么可以帮上的。”
凤遇竹呼出一口气点点头,柳烟桥所说也是她心中所想。
“还有一事,”凤遇竹话锋一转,“姐姐,家宝与胡姑娘,你怎么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