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心儿年纪比起二人稍小些,平常也是当两人是姐姐顺从,加上胡沁思此刻气势不容拒绝,她当即也明白了事态严重,胡乱点头,转身跑了出去。
当时柳烟桥还不是花魁,所住屋子隔音效果并不好,这样大的响动自然是没法让人不注意,于是楼里的姑娘也被惊醒,陆陆续续都赶了过来。
人多起来也就好办了,胡沁思是主心骨样的人物,当即给人都安排了事做。纵使如此,把柳烟桥救过来,也已经是一个时辰之后了。
不过,命救了过来,人却是傻了。
柳烟桥没有说一句话,情绪也淡得可怕,旁人说什么她全然听不见,一双黯然的眼睛呆呆盯着屋顶。
“之后啊……”胡沁思感慨般叹出话来,似乎是有许多话想说,但最终千言万语却只汇成一句话,“柳烟桥就慢慢成了你如今见到的花魁了。”
“她不是因为谩骂才垮下来的,”她冲凤遇竹道,目光很认真,“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柳烟桥寻短见的原因不是因为受不住辱骂,而是因为,她觉得,她错了。她认同了那妇人的话,她就是千人压万人骑的婊子,是不知廉耻的货色,不过是终于有人扯下了她眼前障目一叶,她才彻底崩溃。
她是干小偷小摸都会痛哭忏悔的人,更何况是做妓呢?
“这也就是我说的,她有很强的道德感。心思也是最为敏感的,”胡沁思对凤遇竹道,这也是为什么她一直不肯对柳烟桥详说宁心儿遭遇的原因,胡沁思受不了太大的心理压力,或许当初告诉了她,今日凤遇竹怕是就不会有机会站到自己眼前,“许多,希望你不要勉强她。”
“对于柳烟桥来说——心关,才是最难过的一关。”
……
凤遇竹脸色沉重坐上了回府的马车,脑中却不停回荡着胡沁思的字字句句。她缓缓将头往后靠定,闭上眼睛,眉头依旧紧锁着。
她怎么会不明白胡沁思的意思呢?她怎么察觉不到呢?!柳烟桥,她的姐姐,如今不就是一如胡沁思所说,正陷入矛盾中吗?
早在醉春阁时凤遇竹就看出来了,眼下胡沁思更是给了她确切的答案。柳烟桥在自卑,在矛盾,在自己厌恶自己!
成为她人生光亮的人,如今——畏光……
这人一路哀事满怀,费了好大的力气,才终于一点点慢慢平复。可等到了凤府,凤遇竹见到正在书房安静写着书稿的柳烟桥,所有的情绪一瞬间又全部涌上了心头。
“姐姐……”
她绕到柳烟桥身后,垂着头唤了一声。
“回来啦,”柳烟桥似乎是心情不错,歪头看了看桌上文稿,手上没停,虽视线未从手头别过,但语气很温柔地询问,“冷不冷?小桃在里屋生了火……”
“我能抱一下你吗?”
身后之人的声音缓缓响起,柳烟桥笔尖顿住,这才转头看向凤遇竹,见她脸色不太好,随即搁下笔站起身。什么也没说,只是看着她,接着很轻地环住了她的腰,将自己整个投入眼前人的怀抱。
“怎么了?”她轻缓地抚着凤遇竹的背,轻声问道,语气宽柔得不像话。
多好啊……多好的女子啊……
凤遇竹的情绪在这一刻完全绷不住。她将人拥进怀里,一手扣住柳烟桥的背,一手护住柳烟桥的头,将人抱得很紧。
她抬头望天,泛红的眼眶里有泪水在打转,手上稍稍用了些力气将柳烟桥的脑袋埋到自己肩头,致使柳烟桥无法抬头看她。
但柳烟桥似乎并未发现她这小动作,只是靠在她肩头,一下又一下慢慢顺着这人的背,温和的声音自凤遇竹耳畔传入心里:
“乖,没事了……”
听到她的声音,凤遇竹险些控制不住身体的颤抖,她又将人搂得更紧了些。
对不起……
……现在才寻到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