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烟桥被这突如其来的话噎了一下,若她此刻在饮茶,定会被这句话呛到。试着稳下心神,可收效甚微,她有些不确定地看向笙莫:
“……啊?”
“柳姐姐不知道扶风先生吗?”笙莫看向柳烟桥,“他风头可盛了!”
“我也是到京城后常听人说,才偷……借了旁人几本册子看。”某个字到了嘴边才记得改嘴,笙莫却也并不在意,笑着遮掩过去,继续道,“我最喜欢的,是他的悍妻实录!”
“悍妻……”柳烟桥笑不出来,不确定地复述,“实录?”
“是啊!老有意思了!”似乎是提到感兴趣的东西,笙莫语调都开始上扬。
柳烟桥干笑两声:“这位先生所作文章我也瞧过,不曾见过有什么悍妻实录。”
“就是那篇啊——”听柳烟桥这样说,笙莫拉长语调提醒,“吾家有妻——”
“记得了记得了。”生怕这人将全篇诵读一遍,柳烟桥忙打断。
谁能来救救她?她当初不过是觉得好玩儿写的,怎么如今全城人都口口相传了?
她张了张嘴,尝试着挣扎:“可我记得……篇名不叫这个。”
“嗨~”笙莫不甚在意摆摆手,“城中人都这么叫。”
只管写作,不听闲言的扶风先生,哪里会知道如今竟有人给自己的饭后闲篇起了别名。对此,她是笑也不是哭也不是:“就这么一篇,倒是火遍了大江南北。”
“这姐姐就不知道了吧。”笙莫脸上又灵动起来,抬抬眉头,“这悍妻实录,可不止一篇!”
“……啊?”柳烟桥眼神透着无力的迷茫,这事儿她怎么不知道?
“咳咳……”笙莫清清嗓子,“姐姐有所不知。”
她起了势,大有说书人的派头,只差一块醒木,便能引来一众人围观。
“话说自悍妻篇经人传阅后,引得一众阅者捧腹。原本大伙儿也只是图个乐呵看了就过去了,只是不知是哪个好事者传出一些不实之论,也不知怎的就被人津津乐道,一时关于扶风之妻绯言四起,众说纷纭。”
笙莫说着,将自己的手指一根一根伸出点着手心:“呐,有说其相貌不堪入目的,有说其独揽家中大权的,有说其性格刚烈如火的。”
“总之是说什么的都有。”
“而就是这样几句话传扬后,我们向来神秘少言的扶风先生却坐不住了!”
她活像个说书人,每一句话都有意勾着人往下听。
“话说扶风恰在此事后装订文集,文集一经印刷,便引得四方文人骚客争相抢购。原本这文集只是扶风多年来诗文的集结,意在留存自己的笔墨,没想到扶风却因这事更为出名,这册文集也意外地成了热销之物。”
“扶风先生,一个素来低调而神秘的人物,据说就连书肆老板都不曾见过本尊,除却作诗写文再也没有其他任何能了解他的途径。仿佛笼罩着一层浓雾,让人难以窥探。然而,这次关于他妻子的传闻,却像一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激起层层涟漪。”
笙莫绘声绘色地说着,说到劲头上,还伸出手跟柳烟桥比划。她一系列描述听得柳烟桥十分想逃离,可又捺不住想听后续的心,只能硬着头皮听下去。
“诶!您猜怎么着?”她学着说书人的腔调,“就是这一小本册子,里头夹了相当大一页纸。密密麻麻足足四千多字,都是这扶风夸自家夫人的话!”
“这扶风先生平日里闷声不响的,没想到心里这么藏着掖着。”
这同上刑有什么区别?后面的话似乎也不用再听了,意识到自己是在给自己找罪受,柳烟桥想打断笙莫,可无奈找不出一个自然的由头,只能强迫自己听完。
“柳姐姐你想知道他写了些什么吗?”笙莫问道。
不,不想。柳烟桥有些木然,心中这样想着,脸上却不能表现出来,不然就太奇怪了:“……写了什么?”
“扶风原话是这样的,”
笙莫闻言,又清了清嗓子,将自己的语调放缓,似乎是在模仿自己心中扶风的语气语调,
“前作茶后闲篇,扶风偶闻诸君阅后闲言几句,实属汗颜。
扶风不才,笔力欠佳,致诸君误意,羞惭不已。故再挥毫墨,以正视听。
妻年少,思澄明,性纯良。扶风爱之,怜之,珍之。
前篇之言,乃扶风怜妻之作,不想竟让她平白遭人非议。此诚扶风之过,亦扶风之憾。妻之美,妻之灵,非言语可表,非笔墨可绘,唯扶风心中情意,落笔方能诠释其万一。
扶风与妻,情深意长,如山涧清泉,如林间翠鸟。自相识以来,共历风雨,同度春秋。妻虽年少,却善解人意,聪颖过人。每遇困境,总能以至纯之心,解扶风万般愁绪……”
“……”
笙莫节奏把控得十分好,娓娓道来,几乎能让人感受到这段文字背后深藏的故事与情意。
但柳烟桥没什么心思听,她好想逃。
笙莫到底是为什么能将这段背下来啊!
是她写的归是她写的,但被人当面高声诵读又是另一回事。
“笙莫……”柳烟桥实在听不下去,出声打断,“这样长,你都记得?”
“差不多吧。”被人打断,笙莫脸上并没有什么不快,回道,“不过后面要继续说就太长了,也无甚好说。”
“因为从此句之后都是扶风对自家夫人的夸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