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苏夫人清早睁开眼,先倚床喝一杯清茶醒神,接着才关心府里的状况。
“小九的事情查的怎样了?”一夜浮浮沉沉总也睡不实,犹如漂浮在海浪之上,让她睡起来比不睡还疲倦,轻揉着额头问身边的婢子。
钱妈妈年老觉少,起的绝早,还特意跑去打探消息,做到在主子面前有问必答,还能赶着过几年体面日子,此刻挤开苏夫人身边的丫环,殷勤接过苏夫人的茶盏,颇有几分敬佩道:“说起咱们表少爷真真是厉害,听说早些年身子也不好,也不知道在外面都吃个甚长大,昨日开始审问,一日夜没睡。早晨老奴去的时候,他还在审问郑姨娘房里的姚黄,虞管事跟大奶奶早都困的五迷三道,各自趴在桌上睡了,只他一个眼睛亮的跟夜明珠似的,竟也不知道困。"
苏夫人没有耐心听她长篇大论,只想知道结论:“可是审出主使之人了?”
“哪那么容易呐?”钱妈妈放下茶盏去扶苏夫人起身:“姚黄那丫头平日仗着郑姨娘得宠,眼睛长到头顶上,都瞧不上府里各处侍候的人,被表少爷直审了一夜,头发也乱了,脸儿也黄了,眼珠子都是血丝,再熬两日,说不定人都要疯了,有什么知道的还不得全吐出来啊?”
姚黄跟魏紫是梅香院里生得最出挑的两名丫环,往日傲气十足,谁曾想到朝落难,后宅丫环婆子皆来瞧她们的热闹,皆盼着她们出事。
当事人痛彻心扉,而身在局外的人都把此事当热闹看,唯有其中陪审的朱玉笙心惊肉跳,见识到了表公子“相对温和”的审讯方式,却也觉得姚黄跟魏紫难逃表公子的魔爪。
都是后院的婆子丫环,卫灏并不曾刑讯,只是用两个屋子分开审讯姚黄魏紫,先是审了一日,问无数类似的问题,好容易熬到了晚上,两女以为问讯告一段落,谁知才是审讯的开始。
夜半,分处两屋的姚黄跟魏紫困的上下眼皮直打架。
从郑姨娘抱着小九的尸身过夜开始,她们身为贴身大丫环便一直没好生合眼,胆小的百合与老实的玉兰一直在哭,再关下去还没审这两人眼睛已经要哭瞎了。
谁知落到表公子手里,既不用棍棒也不用鞭子,四周墙壁上燃着小儿臂粗的蜡烛亮得刺眼,他却不肯让两人合眼,但凡有了点困意便被冷水泼醒。
虽是夏夜不怕淋湿,但持续的被刚从井里打起来的冰水泼醒,也让姚黄头痛欲裂,整个人处于快要崩溃的状态。
苏夫人处派人送来了丰富的早点,虞总管跟朱玉笙被丫环叫醒,都对表公子的体力表示佩服——谁说他身体不好来着?
肯定都是谣传!
朱玉笙当着表公子的面,随便凑和着漱个口净个面,在对方不赞同的眼神之下扑到了早饭桌前,不客气的挟起一个精巧的小包子往嘴里喂,引来对方不赞同的神色,可能最终忍无可忍,憋出一句话:“大奶奶……吃饭很积极啊?!”
“吃饭不积极的,估计有些厌世,可能不太想活了。”朱玉笙对他的话中有话装傻,还热情招呼:“累了一夜了,慕表兄赶紧吃两口热呼的。吃完要不要歇息会?”
姚黄闻着桌上扑鼻的肉包子跟热汤的香味狠狠咽了口口水,听到大奶奶的提议,眼睛都亮了,还迅速扫了一眼表公子的神色,还悄悄揉了下膝盖——跪了一日夜,膝盖都快废了。
谁知对方慢吞吞坐下来吃早饭,眼睫低垂漠然道:“吃完了接着审,几时问明白几时再休息。”
姚黄绝望了!
她心态彻底崩了,直着嗓子嚷嚷:“我真的没有到处说九哥儿不能粘桃毛的事情,兴许是魏紫跟她外院的情郎说过,她在府里有个相好,我早都知道了!表公子您不如去查魏紫的情郎!”
卫灏慢条斯理吃完一只小包子,这才吩咐人:“去查查魏紫外院的情郎是谁的人。”
隔壁魏紫否认了姚黄的说辞:“她在诬陷我!我在外院哪有什么情郎,张二哥是府里的护院,并不是什么情郎,他与我是同乡,偶尔我会托他往家里捎点月银,就让她诬陷上了。别以为我不知道,姚黄好几次往曲姨娘的院里跑,这背主的东西,我都不曾告诉过郑姨娘,她倒好意思诬赖我!”
朱玉笙:“……”
这可真是狗咬狗,一嘴毛。
趁着表公子去隔壁审问魏紫,她好奇问姚黄:“你去曲姨娘院里做什么?可有小姐妹在她院里。”
姚黄一瞬间涨红了脸,咬着唇不吭声,朱玉笙递给她一个包子:“赶紧吃,饿肚子胃里不好受吧?等下表公子过来你就别想吃了。”
她接过包子一口塞进嘴里,嚼了两下便往下咽,忽听得背后响起一道冰冷的声音:“死了就不必饿得难受了。”受惊之下包子顿时卡在了嗓子眼里,只噎得她欲翻白眼,还是朱玉笙好心在她后背上重重拍了好几下,才把包子顺了下去。
卫灏讽刺道:”大奶奶倒是好心。”
朱玉笙陪笑:“我这不是……瞧她饿肚子难受嘛,桌上还剩了那么多。”说不定吃饱犯困,脑子不清醒便顺嘴说出来了呢。
“大奶奶不必帮我。”姚黄似下定了决心,索性将对郑姨娘的不满全都吐了出来:”人人都道我们郑姨娘得宠,可她防身边的人跟防贼似的,只要大人进了梅香院,就怕我们近了刺史大人的身。哪比得上曲姨娘大方得人心,但凡刺史大人瞧上了她身边的人,她都愿意举荐,谁又天生是奴婢命,就该侍候主子呢?”
“你倒是志向远大!”朱玉笙赞了一句,又忍不住反问:“你有没有考虑过自己使错了劲呢?就算是去了曲姨娘的院子,也未必能得宠啊。”
她在梳理刺史府后宅女人的时候,才发现还有曲姨娘这等有趣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