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玉笙眼神真挚,态度诚恳,拐弯抹角为自己谋福利:“自大人接手江州之事,想来应该已经感受到了,江州小民百姓过得有多苦了吧?”不等他回答,她径自讲了下去:“吴延在位之时,招揽本地富豪,用权势为他们撑腰,纵容几家巨商把控上下游的生产经营渠道,极尽压榨之能事,活活堵住了小民百姓的活路。”
卫灏不由坐直了身子,面上的玩笑神情渐渐收敛。
“说说看。”
她未进来之时,他们讨论的也正是此事。
朱玉笙眸光大亮,心中暗道有门,面上却愈加认真,认真给自己谋利。
“就拿江州布业来说,大人可听过何半城?”她灵机一动,临时为何家少东何复春起了个外号。
“何半城?”卫灏倒不曾听说过。
“那是大人初来乍道,无人敢在您面前叨叨。但大人理应听过江州锦,出自江州辖下大田村,因蚕种独特,产出的丝色泽与拉力皆为上佳,再加上独物的织染之法而以产地命名,故称江州锦。而江州市面上所有的江州锦,被何家把控。连同市面上各种粗布细布等等,但凡流通买卖的布匹,都必须要从何家高价进货,不然便会被人恶意砸店挑衅寻事,生意根本做不下去。久而久之,但凡在江州做布业的,都不得不臣服于何家。”
她说的本也没错,何家控制着江州布业,而葛家控制着江州粮价,盐价则由黄家控制,只是——
“听说朱大姑娘近来接手家中产业,听说其中还有两家布庄?”卫大人满心不是滋味:“你这是为自己谋利呢,还是为本官分忧呢?”
两人相识至今,卫大人还从未曾在她面前特意摆过官腔。
不知为何,他今日就特别想跟她打打官腔。
她只是尴尬一瞬,立刻便打起精神:“大人前来江州,不就是为江州小民百姓谋福利吗?难道我不是江州百姓,何以要把我排除在外?民女所讲之事,是大人欲除的江州痼疾,民女家恰好也是受害者之一,故而感受颇深,这才前来衙门与大人痛陈利弊。民女昭昭之心,求大人明鉴!”
她满嘴冠冕堂皇的道理,外加客气而生疏的奉承之言,无形之中便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有那么一刻,卫灏甚至都要怀疑,当初两人之间曾经亲近聊天的场景都是他的记忆出错了。
不过很快他便释然了。
见识过她的许多面之后,他已经大略能猜到她心中所想,于她来说两人之间的鸿沟如同天堑,既不能平等论交,她便摆出一副谄媚小人的模样前来,有求于人便摆出求人的态度,恭敬到让他心生不忍。
他也着实不想再绷着面皮逗她了,下意识放柔了声音:“可是那姓何的给你气受了?”
朱玉笙没想到卫大人能忽冷忽热,顿时结结巴巴道:“我……我连姓何的面儿都没见过。”又怕卫灏不肯打破何家对江州布业的霸道掌控,连忙找补:“只是近两日民女梳理家中布庄账目,方才意识到整个江州但凡开布庄的商家,以及大田村养蚕的农户,以及织娘们,没有人能够逃得开何家的压迫跟剥削。唯有大人能够为这个行业的所有人撑腰,让大家摆脱何家的压榨。”
“你就这般信任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