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灏边吃边瞧着对面的动静,眼睁睁看着丁喜带着朱玉笙穿过马路而来,心里便有几分不自在,只面上还不显。
石原久在生意场,什么样的场面没见过。
逢场作戏他会,但没想到素来板正恪守规矩礼仪的卫灏也会在外面有相好的女子,惊的双目都差点脱出眶。
周煦近来对朱玉笙产生一种极为复杂的念头,只觉得这小女子诡计多端,狡诈如狐,连何复春都能耍得团团转,他这个大老粗更猜不透她的心思。
由此近而生出一种微妙的念头,类似于“别瞧着卫大人心思缜密,还有门当户对的未婚妻,竟还对朱玉笙生出不该有的情谊,到最后谁赢了谁的心,谁左右了谁的心,还未可知。”
竟是一种坐山观虎斗的,瞧热闹的心态。
跳出朱玉笙的美貌种下的迷障,周将军彻底清醒了过来,换个角度看世界,多出不少热闹与趣事。
眼下便有一桩。
压过了初时的饥饿,他的吃相难得斯文起来,含笑看着卫灏,心想:生得俊美不凡有什么用?遇上心动的女子,还不是被牵动了心弦,坐立不安。
事实上,卫大人定力不错,还远远没到坐立不安的状态。
只是相较于以往的稳重,难免会多出一二小动作,比如吃得心不在焉,眼神不时掠过雅间门,听到外面的脚步声,那腰板便不由直了些,还刻意喝了一口茶。
周煦在心底狂笑。
扒下外表庄重的壳子,卫大人也不过是个心猿意马的年轻人而已。
朱玉笙并不知道雅间暗流涌动,跟着丁喜一路闯进来,满脑子都是生意经,举座巡视,先向认识的人打招呼:“卫大人周将军早上好。”
周煦仔细打量她的眼神表情,愣是没从这位眼神里瞧出一点儿女情长,反而有种错觉。
朱老板瞧着座中石原,眼神都比瞧着卫大人要热络许多。
他猜测丁喜肯定多嘴说了什么,不然何至于把朱玉笙给招了来。
朱老板近来似乎钻进了钱眼,打完招呼便热切转头:“想来这位便是石老板了吧?”
石原心道:有意思。
他戏谑的目光扫过卫大人:“姑娘听说过石某?”
自来生意人初次见面,总要客套几句,让石原更感兴趣的,却是此姝引起卫大人极大的情绪波动。
朱老板最近顺杆爬练得极熟,她顺着石原的话接茬:“早闻石老板大名,出了名的大粮商,没想到今日有缘,竟让我碰上了。”
卫大人也不知道犯了哪门子邪病,前两日遥遥见她跟何复春并肩而立有说有笑,今日她又上赶着凑过来跟石原套近乎,便忍不住想找点不痛快:“你家不是开布庄的吗?”
言下之意,两家生意不同,似乎没有攀附的必要。
朱玉笙似乎连脸皮也不要了,顺势道:“石老板纵横生意场多年,满腹的生意经,小女子初学做生意,很想跟前辈学习学习。再说……我得罪了何家少东,布行恐怕做不下去了,最近正想着转行开个粮店呢,卫大人不反对吧?“
石原没想到这小女子不但生的美貌,双眸透着说不出的灵透,说话还动听,恭维起人来世故老练,全然不似这个年纪小娘子们该有的羞涩矜持,只觉得甚是有趣。
“姑娘要转行开粮店,卫大人为何要反对?”半开玩笑道:“莫非……”
他这种不着边际的猜测,原本就是打趣卫灏。
许多年前,两人有缘相识,一见如故,不拘泥于出身背景,相谈甚欢,此后时有来往。卫灏过去从未与哪家小娘子走得近,贴上来的他都要划清界线,谁知此时竟不为两人分辩。
反而是年轻的小娘子连忙为卫灏正名:“石老板可别想歪了。卫大人数次救我于水火,乃是我的救命恩人,待我恩重如山,我敬卫大人如父如兄!”
她说得郑重其事,周煦忍不住瞧了一眼,连石原也不好意思再打趣:“原来如此,倒是石某唐突了。”
反而是卫灏闷闷不乐,低头饮了一盏茶,暗暗平复心绪。
朱玉笙丝毫不以为意,笑道:“我自己声名不值钱,但万不可连累卫大人清名。”上辈子她在牢房里见识过卫大人的狠辣无情,对他心存恐惧,但这辈子两人相交过密,让她有机会深入的了解他,想法早已改观。
再说,卫大人待她有多好,她是茶壶里煮饺子,心里有数。
两人身份悬殊太大,离开江州之后,大约再无交集,她却不能将卫灏的恩惠当作从未发生过的事情,抛之脑后。
更何况,朱维昌的话到底在她心中种下了怀疑的种子,有时候她很想不顾恩义,顺着卫大人这条线攀爬寻踪,揪出父亲死亡背后的真凶。
眼下,卫大人许是听着她说的话不太悦耳,平静抛出一句话:“你倒是很为本官考虑?!”也不知这话是赌气,还是嘲讽。
朱玉笙猜不透,也就不必费心猜了,而是笑着接话:“大人为着江州数万以计的百姓想尽了办法,想要打破各行巨贾垄断的局面。石老板前来江州运粮,想来对江州之事,已有耳闻吧?”
石原前来江州,就是受卫灏所派之人游说,这才运了两船粮食前来探路。
他笑着点头,借用了朱玉笙初见时的客套话:“早有耳闻。”
朱玉笙顿时来了精神:“石老板既与卫大人有旧,又对江州之事有所耳闻,可否考虑找人合伙在江州开粮店?”
卫灏:“你当真要开粮店?”
他还当她说着玩的,但三番两次提起来,竟是真有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