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出征的卫灏,府里一下子便空荡荡起来。
以往卫灏也是每日早出晚归,忙起来两人也有见不着面的时候,却不同于此时此刻。
朱玉笙打起精神,出门去装修卫灏给她的店铺,并且已经在寄往江州的家信里讲起,要在京中开朱记分店,让朱玉筝备货。
她出门之时,卢登带一队人马小心保护,生怕端慧公主再发疯,忽然派人冲过来拿人。
安稳过了半月之后,这日朱玉笙回府,大门口戒备森严,多添了一队公主府侍卫把守。
卢登心中“咯噔”一下,沉入了谷底。
他慌乱去看朱玉笙,甚至在霎那生出了让朱玉笙逃出京去的念头:“姑娘,恐怕是……公主驾临,怎么办?”
朱玉笙自从决定留在京中,便知道早晚与端慧公主有短兵相接的时候。
端慧公主表面看似什么都有,有权势地位财富,实则什么也没有。
与深爱的前夫和离,两人反目成仇;跟唯一的儿子渐行渐远,生出的嫌隙再难弥补。
她虽贵为公主,却两手空空。
“怕什么?既然公主驾临,逃也无用,不如一见。”朱玉笙下了马车,一步步踏向卫宅大门口的台阶。
卢登:“罢了罢了,就算是死我也要挡在姑娘面前。”
门口的侍卫们不认识朱玉笙,但认识卢登。
见到卢登以保护的姿态扶住了下马车的年轻女子,且亦步亦趋随侍左右,便知道卫灏藏了多时的女子便是她,自动闪开放他们一行人入内。
卫灏出征的消息传回端慧公主府,做母亲的率先问:“那丫头呢?”
桑珍初时还未反应过来:“公主说的哪个丫头?”紧跟着便明白了,略想一想谨慎回答:“……应该还住在公子私宅吧?”
端慧公主杀伐果断的面容上线条冷硬凌厉,声音里带着种森冷的漠然之意:“去打听清楚,也是时候会会那丫头了。”
她说这话之时,桑珍后背直冒冷气,只能耐下性子劝慰:“殿下,公子出门征讨蜀逆,若让他知道自己中意的姑娘有事,怕是会影响公子的安危吧?”
卫灏与卢府退婚的消息,很快传回了公主府。
端慧公主当时没说什么,但一个人枯坐半宿,红着一双疲惫的眼神问桑珍:“他们为何都不听我的?”
她一直深信不疑,要将所有都抓在手中,权势富贵,丈夫儿子全都要在她的掌控之内。
可惜最后丈夫儿子全都极端厌恶她的掌控。
前夫已经让她怀疑自己,等到儿子成年之后,因为立场问题,因为联姻对象,母子之间每一次的战争表面上看她仍旧站在上风,但事后细细盘点,却是她节节败退,再也无力掌控儿子,只能任由他振翅高飞。
桑珍词穷,不知该如何安慰她。
其实端慧公主也不需要她无用的安慰,而是重新振作起来。
她这一生,绝不会轻易妥协。
而是始终如一,得不到的就毁掉。
她掌控不了儿子,感受到儿子对她的疏远戒备,为了外面的女人非要与她撕破脸,往她心上捅刀子,那么她也要让儿子试试被至亲往心上捅刀子的痛苦感受。
她没有学过别的应对方法,只学会这一种。
公主府的亲卫们在卫府蹲守半日,摸清了朱玉笙的生活规律跟作息时间,掐着她傍晚回府的时辰,端慧公主亲自上门。
花荣发站在卫府门口,亲自迎这尊大佛入府,等到侍女摆好茶水果子,搓着手问起来意:“公主突然而至,可是有要事?公子暂时不在府中……”意思是正主儿不在,您老不如打道回府。
谁知这日端慧公主却兴致极好,抛开一向在公主府里的萎靡疲累,竟然极有兴致:“自先帝给灏儿赐了这座宅子,本宫还未曾好好欣赏过。今日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劳花管事带着本宫在园子里转转?”
花荣发不敢拒绝,胆战心惊带着端慧公主在宅子里转了一圈,其间殷勤侍候,小心翼翼不敢多嘴。
待到路过主院,端慧公主非要进去歇歇脚。
“这是灏儿的院子?正好累了,不如进去瞧瞧?”
花荣发暗暗叫苦,只得引了她进去。
端慧公主扶着桑珍的手,身边还跟着几名宫婢,一时涌进房内,原本是极具男儿气息的屋子,但自从朱玉笙住进来之后,这房里到处都是迎合女子的摆件,还有她的零碎东西,便如踏进了谁家女儿的闺房。
银红纱幔、暖房里催出的大捧粉白鹅黄牡丹摆在案上、窗前妆台上的妆匣首饰盒摆放整齐、铜镜锃亮,几乎可以想象出女子在房里的惬意自在。
端慧公主从小对儿子格外疼爱,恨不得把世间所有最好的东西都捧到他面前,就连婚配都是挑了又挑,家世门第容貌品性无一不好,可惜儿子不稀罕。
他非要跟她做对,也不知从哪里捡来的小门小户的女子,竟也敢大喇喇带回来住在主院正房,他是疯了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