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听要去做什么公益,乞丐原是不愿意的,但一听还有顿晚饭,便点头答应了。
见此间事了,荆少卿维持着一贯的酷相甩出一句“我先回衙了,你们玩得开心。”就疾步而去。
虽然对方的用语明显有所转变,会说“玩的开心”这种体贴的话了,但莲华对这种生硬的招呼还是不太适应,抬了抬手,弱弱道:“回、回见啊……”
荆少卿已经在十米外了,也不知能不能听见。
见没什么瓜可啃的民众见状自主散去做事,街面又恢复了热闹。
张大朗吩咐人带乞丐下去做事,自己则讨好地跟莲华陪笑道:“莲华名捕,豺火帮的弟兄们,自从得了您的交待,每逢七日便来坊内做公益,勤勤恳恳未曾间断,大到坊间设施的修缮、街面的纠纷,小到百姓的柴米油盐,从未轻忽对待。您看……”
莲华点了点头,“所以,想告一段落了?”
“岂敢?”张大郎赶紧作揖,“实不相瞒,最初我等是迫于名捕虎威在做,但时间长了,看着街坊对我们笑脸相迎,如同对待家人一般,帮内许多弟兄都做出了感情,甚至要求以后把帮会聚集地搬到坊内,方便做公益。像张彪……”
“张彪?”
“哦,就是之前被您用玄劲轰得飞撞在墙上的那个胖汉,前不久修缮坊门,他一个人就扛起一颗门柱,往来搬运,乐呵呵的,百姓纷纷夸他神勇呢!”
莲华这下开心了,“哈哈,告诉他,我看好人顺眼,不用减肥了。还有,今天处理这事的小哥,叫什么名字?事情做得漂亮,我看你们是越做越有心得了嘛!”
一旁陪着的泼皮闻言,赶紧行礼,“小人郭二,若非做公益懂了不少世间冷暖,小人如何能做得这般?都是托名捕的福。还望允准我等迁到坊内,能够更方便地帮助街坊。”
“你们能不能迁,不该先问永王吗?”
“这……”张大郎和郭二对视一眼,均有些一言难尽。
看二人欲言又止、止又欲言的,莲华好奇心上来了——若说永王不同意,他们也没这胆子和自己提;若说他们来提是永王同意了,可为何又是这副模样?
莲华一指前面正兴面馆,道:“正好我朝食没吃饱,咱们去前面吃点东西。”
正兴面馆的生意之前一直都不太行,作为坊内的老字号,虽然也有得意的秘方面条,但经营了好些年,颇有些日暮西山的感觉。好在莲华帮店主想了个辙,买现在人人都馋的深巷里刘货郎娘子做的炖肉来,盖在面上做浇头,不就是新口味的炖肉面了?
店主刘长顺,不善经营,早年丧妻,带着两个孩子操持家业,眼看生意一日不如一日,心内正发愁。得莲华牵线搭桥,恰好又是刘货郎本家,双方聊得很是投缘,经过一周的试卖,炖肉面声评日涨,生意开始回暖,大喜之下与刘货郎达成协议,每月从炖肉店订货。而刘货郎家得了稳定的客源,也是欢喜不已。
源于此,正兴面馆上下无不对莲华揣着一份感恩,这可是名捕啊,江湖豪强都要给三分薄面的,更别提文能题诗武能惩恶的事迹了,你一个老字号面馆是死是活全凭造化,与人家有什么关系?可人家高高在上还能关心老百姓的生计帮上一把,这在官是官民是民的伍朝,实在难得。关键是,人美心善长得好看,谁不喜欢啊?
所以莲华也爱把人往这家店带,一来人家服务好,宾至如归谁不喜欢啊?二来价格亲民,自己虽然大小也算个有钱人了,但这点钱在寸土寸金的都城还是不够造的,得省着花。三来刘货郎的妻子刘姜氏做炖肉的手艺是越发炉火纯青了,有这么一份美味能饱肚,莲华也懒得老是自己做饭或是吃六扇门的大锅饭。
莲华这边才把人带到店门口,刘长顺的小儿子刘纪就扒拉开店小二自己迎了出来,眉梢嘴角都带着看得出的喜悦,躬身行礼,“姐姐今日来得正好,炖肉刚好到店,还是上最心悦的那套?”
看看,这姿态,听听,这措辞——不是油滑地说“老一套”,而是“心悦的那套”,多么的动听?莲华开心地应承道:“今日闲来无事,带我这位刚来都城的妹妹出来逛逛,给我们俩上炖肉面。至于这几位,应该不陌生吧?他们自己拿主意。”
刘纪张眼一望,都是认识的,便也同几位行礼,“豺火帮来坊内做公益也有好些日子了,各位大哥小的自然是认识的。快里面请,坐下慢慢点餐。”
豺火帮一直以来都是宁叫人怕不叫人敬的主,自从做了公益以后,面对街坊的和善相待,也学会了互相尊敬,遂都客客气气地回礼。
这边还未告一段落,店主刘长顺和大儿子刘高也相携出来迎接,搞得莲华怪不好意思的,又是一通寒暄,一行人才进店坐下。
待得安排停当后,张大郎感叹道:“名捕在坊间的声望越来越高了,实在可喜可贺。”
莲华瞄了对方一眼,又环顾一圈周围坐着的彪形大汉们,微微一笑,“人是敬倒的,没有怕倒的。你们好好做公益,也会有这么一天的。”
“我等自是知道了为百姓办事的好处,只是……”张大朗叹了口气,“只是永王殿下不管我等,已有月余……”
“哦?”莲华闻言开始揣度,是失了永王庇护另找靠山,还是得永王授意打入六扇门?穿越前,有兄弟来投靠,莲华必然大包大揽,咱出来混,讲的就是个义字。可现在穿越过来,自己身为执法者,兄弟可就乱认不得了,虽然这帮泼皮目前看着知规知矩的,但毕竟不是良民,该有的原则不能不顾。
看莲华犹豫,张大郎心凉了下来,但还是想挣扎一下,“我亦知名捕有所顾虑,不过我颇有家资,即使搬迁过来,这帮弟兄们也不用为生计发愁。我等也愿如现今这般,绝不失了为百姓做公益的心。”
莲华自然知道自己这番思量会让对方寒心,可不想清楚再做决断不行,而且她并不单是在考虑自己,遂笑着摇了摇头,道:“我所想的并不是这个,你们跟永王殿下的时间应该不算短了,真舍得说走就走?”
张大郎好歹是一帮之主,有点城府,闻言也面露难色。这个问题,回舍得,就是对永王不忠,说不舍得,那就是对莲华不忠。
看他一时答不出,旁边的郭二急了,“说了名捕切莫多心,不是我等舍得,实在是永王已弃我等于不顾……”
“没规矩!”张大郎目露精光瞪去,呵斥道:“永王殿下行事,岂是我等能置喙的?”
所以你们的投诚其实是“不得不”咯?明白了对方态度,莲华赶紧抬手止住,用正直的语调道:“好,情况我已经了解了。这样,你们继续做该做的事,改日我和永王谈一谈,再来确定你们的去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