使团人心不齐,虽说都是回鹘人,但回鹘人之中也并非没有派系,勒葛罗与阿萨沙格只敢暗中密谋,他们对国王到底还是有几分忠心,带路党自然是不肯当的,更何况就他们的身份,当带路党也不太够格。
“这么说,你是想与我阮地经商?”对外事务局里,陈进看着这个做贼一般偷偷钻进来的回鹘人,一时间竟有些哭笑不得,她板着脸,想用严肃的语气将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伙子吓走,“你可知道,这样的大事,只有你回鹘国王能拿定主意?你是什么身份,能做这样的主?”
陈进难得遇到这样的事,比起嫌麻烦,倒也觉得有趣:“你才来阮地多久?便能生起这样的念头,如此,我看你也是个人才,回去多读些书吧,将来未必没有成就,就是留在我们这儿,也有派上用场的那天。”
一旁的助理也笑道:“回鹘离咱们可不近,真要经商,党项人那边也得有说法,更何况你们的亲戚也未必乐见。”
勒葛罗并不在乎她们对自己的轻看——汉人嘛,一向认为自己才是天地钟灵造化,除汉人以外的族裔都是蛮族,只听他说通商,就觉得他是蛮族中的人才了。
不过勒葛罗对汉人并无什么仇恨,他家中的牧民里也有汉人,民族之间多少年来打生打死,他对汉人的仇恨还不如他对党项人和蕃人的百分之一。
“大人,我们回鹘人从来都极信佛,既然阮姐是菩萨,为何不能做我们回鹘人的菩萨?”勒葛罗一脸虔诚,他双手合十,那双深邃的眼睛近乎深情地注视着陈进,“回鹘有草场,有良驹,听闻贵地有细毛羊,我们回鹘人养得好马,也养得好牛羊,可我们缺少糖盐,缺少产业,更何况,听说菩萨需要聪明勇猛的儿女,我们回鹘儿女,只要有马有干粮,难道不能来阮地定居干活吗?”
“还是菩萨嫌弃回鹘土地贫瘠,回鹘儿女愚蠢懒惰?”
勒葛罗的官话还带着浓浓的口音,但对陈进这个局长而言,分辨起来并不困难。
陈进脸上的笑容敛去了,她一向知道,阮响的目的绝不是一城一池,更不是所谓的宋地阮地,至今没对西夏回鹘下手,不是因为阮响没有这份心,而是精力有限,只能徐徐图之,在解决宋辽两地之前,是腾不出手处理这些番族疆域的。
而且阮响从不赞成以出身,民族来区分人群,连辽人,在阮响口中都是中国人呢!
“你有这份心,可见是个有远见的人。”陈进开始正视这个恐怕不到二十的年轻人,她对他的轻看不是源于民族,而是他的年龄,但此时,陈进开始把对方当做一个成人看待了,她甚至还让助理去为勒葛罗倒茶。
“但你也知道,你们同党项人多有摩擦,要借道党项不是件易事。”陈进,“你们此次来使,也是借道黄头,进入宋地,辗转而来,倘若经商,即便我们官厂的商队,也承担不起这样的成本,恐怕一根针到了你们那,也不是常人买得起的。”
“更何况使团和商队不同,黄头能许你们借道,可未必肯叫商队借道。”
勒葛罗却问:“大人,你可去过羌人处?他们的日子也不怎么好过,只要一些小钱,一些分润,那些贵族难道能放着不要本钱的好处不要吗?大人,你在这里待久了,以为人人心中都有家国念头,可知多少贵族眼里,百姓不过是猪狗,家国不过是自己谋利的工具?”
陈进愣了愣,她并不是在阮地待久了,而是不管辽国还是宋国,官员们都是有国家概念的,虽然未必说得出来,但他们知道叛国的意思,也知道叛国的做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