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啊,好痛苦,腹腔像是燃了一团烈火,要将五脏六腑都拖入仇恨的熔炉里…… 谁能来救救我…… 如果是安珍的话,一定不会惧怕我的吧? 如果是安珍的话,一定不会离开我的吧? 如果是安珍的话,一定能够拯救我的吧? 但是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背叛?!!!! 安珍、安珍……好痛苦啊,安珍……安珍!好痛苦啊! 梦境里的低诉戛然而止,愈演愈盛的火焰从视框边角开始向中心汇拢,眼前的所有都拖入了无尽的火炎里。 而火炎中心的那个人,却恍如未觉,披散着头发,赤着脚,形容狼狈,像个孩子似的。他像是没看到袭向自己的火焰,只抱着什么人,很珍惜似的。那模样,似乎就像在说……只要有怀里这个人,永不会熄灭的火炎也没有什么好怕的了。 ——这无尽的憎恨之痛(爱)也可以忍受了。 那究竟是如何绝望(执拗)的爱(恨)啊…… 藤丸立香伸出手,想要将那个人从火海中拉出来。 她未被那可怕的火炎的热度烫到,却被仿佛浇筑熔金的蛇瞳狠狠地瞪了。 “别靠近我,你不是安珍!” * “安珍!!!” 藤丸立香咳嗽了几声,浓烟压住了她的嗓子,混淆了她的思维。但藤丸立香依旧听到有人在叫她。那样绝望的近乎崩溃边缘的呼喊,让人无法不去在意。 有冰冰凉凉的东西洒到身上,总算是降下了皮肤都要裂开的热度。 藤丸立香睁开眼,视野中是无边无际的橘红,只有一块地方是水月色的——那冰凉的气息也是那里传来的。藤丸立香下意识向那唯一的拯救伸出求助的手,立刻被牢牢地握住了。 “是清……吗?”这是个陌生的时代,藤丸立香身边可以完全信任依靠的,只有从迦勒底而来的她的从者——清君。 “是我,是你的清。清来了,清终于赶到你的身边了!” 得到了急切而肯定的回答,藤丸立香才终于放下心来,靠进了水月色的梦里。 然而昏迷过去的藤丸立香没有听到她的从者近乎梦呓的后半句话。 “清遵守约定来到你身边了啊,安珍……那么你也要遵守约定,绝对、绝对……不要离开清哦?” 房梁不堪火焰烧成黑炭,在月华水色的仙人一般的从者身上落下层层点点斑驳的黑灰,像是怎么也擦不去的污渍。然而一向注重仪态的从者却无心去管,只是更重更重地抱紧了怀中的人。 火焰聚拢了过来,房梁也发出哀鸣塌下。 将御主和从者的身影吞没在滔天火焰里。 * 狼狈的“武士”匆匆赶来,却只见到御主和从者一起消失在火焰里的情景,也许是因为那副画面展现出来的感情太过绝望而炽烈,“武士”产生了或许两人是一起殉情了也说不定。然而这样的念头立刻就被他打破了,良好的夜视能力让他看到压塌的房梁之下空无一物。 莫名的,“武士”心中松了一口气。 然而背后传来的村长气喘吁吁的声音却让“武士”又叹了一口气。 “死了?他是被压在房梁下、困住火焰中了吧——那个怪物?!太好了!死了好啊!!!”居然能赶上“武士”的奔跑能力的村长连拐杖都忘了拄着,不停地向自己、向身边奔走喊走水忙着救火的家仆们、还有“武士”确认着这一讯息。 村长狂喜到近乎扭曲的表情在火光的映照下是能吃人似的可怖,被他抓住的家仆吓了一跳,以为主人是因为见房子着火气急疯了,在“武士”的解救下得以逃脱村长鹰爪似的手的钳制的家仆,连向“武士”感谢一下都来不及,忙跑着离开了。 村长没有顾及他,他又立刻攀上了“武士”,浑浊的眼睛里却像是亮了一束白炽灯一样,盯紧着眼前的所有。 “武士大人,那个妖物是死了吧?是武士大人成功杀死了妖怪吧?” “哎呀,所以说,得了老爷爷的夸奖我也不会高兴的。虽然我现在连这假惺惺抱怨的资格也没有。”然而那身量不高却风度翩翩的“武士”只是瞥了他一眼,他的嘴角依旧是笑弧,但是眼里没有半分笑意。也没见他怎么着,村长就失去了借力摔坐在地上。 村长还有点懵。他抬起老花的眼。那青竹毓秀的“武士”青竹色的长发在冲天的橘红火光里染上了一层妖诡的艳丽。“武士”俯下身看着他,身上披着的白色披风扑在他脸上,像是一片轻薄的裹尸布。 “没死吗?”村长呆呆地重复? “嗯~是妖力吧。” “武士”笑了一下,“真是便利的能力啊,不觉得吗?虽然是以斩杀妖鬼为生,但是有时候真让人不得不承认,十分羡慕他们的能力。你说对吗,村长大人?” “为什么会没死?”村长问了一句,眼中的光芒就像被谁恶意开了又关、关了又开的手电筒,他像是失去了什么有安全感的保障,把一切罪责归咎于眼前的人,“你不是‘武士’吗?你不是上京的大人派来保护我的吗?为什么没有杀死那个人!为什么没有杀死妖物!” “武士”面对这逐渐变成辱骂的斥责,只是微微眯了眼,看着疯狂地迁怒于自己的村长,忽地,笑了笑。 那笑容映衬着火光,有一种妖异的诡丽,村长只感觉有青蛇从脚腕爬上后背,掐住了自己的脖子,再也无法发声。 “因为我并不是武士吧。村长大人记性真不好啊。” “武士”、不,青发金眸的男人脸上依旧言笑晏晏,然而村长再也无法从里面读出一丝人类的温情。那不是杀人如麻浑身戾气的武士,那更像是武士手上的刀,纯粹又冰冷,即使染满鲜血也不会有半点愧疚动容的……只为主人所动的刀。 * “笑面青江,你做了什么?”一个鬼魅般的身影从不远处的树上跳了下来,快速来到了“武士”面前。 刚刚吓晕一个老爷子却没有半点羞耻心的“武士”,现在可以称之为笑面青江了,在看到赶来的同伴时瞬间从刚才吓人的冷冽高傲姿态垮了下来:“药研你来的真好,快来看看我又硬又尖的刀尖,他痛得快要折断了似的!” 被口头性、骚扰的“药研”像是十分习惯似的,完美无视了耍荤段子的某人,走到已经被吓昏迷的村长身边,蹲下来检查他的呼吸和瞳孔:“你身后就是烈火,趁这个机会回炉熔掉重锻一次如何,再现形时顺便把荤段子属性也给去掉就好了。” 那边的笑面青江已经完全被打击到,就差咬着自己的白披风当小手绢了:“这就是所谓的塑料同事情吧。药研,你才是需要去掉毒舌属性的那一个。” “我只是实话实说,没有改进的必要。”药研站起身,他的身材比笑面青江还要矮小纤细,看上去就像没有发育成熟的孩子,然而任何一个看到他眼神的人都不会错认这个战士……或者说,这把刀。 “好了,玩笑时间结束。我巡回了周边五十里,没有发现异常,但是你能解释一下为什么会让重要观察地点和重点观察对象变成这样吗?笑面青江。” “啊~那个啊~”青竹似的男人又露出那副似笑非笑,欲言又止的卖关子表情,然而这一次不用药研拔刀威胁他有话就说了,男人没有拖延的兴致,“我大概遇到了主人说的目标人物了,造成这个时代异常的、不是溯行军的‘特异’。” 闻言,药研眯了眯眼。自接到审神者命令来到这个时代已经月余,期间干掉了几波不算太杂鱼的杂鱼溯行军,他们一队基本就是放养状态,一直在蹲守审神者预测的“异常”。 然而这个时代是一个过于普通平常的时代。 虽然有妖怪灵异,但比几百后阴阳师将妖怪当做式神的平安京还差的远,比更远早的妖怪大战的战国也是不够看,也没有重要的朝代更替,唯一比较值得注意的就是这个时代对佛教的尊崇远甚以往。 既没有重要的历史变更,也没有过于特别的灵异故事。一队陷入了僵持。直到半月前审神者发来更为确切的消息,众人才渐渐关注一直被忽略的佛宗、还有这个原名河清村的小村落。 药研抬头示意笑面青江继续说,却只见笑眯眯的男人蹲下身用刀柄戳了戳村长:“剩下的,得要我们的村长大人来告诉我们了。” 虽然那不会是一个令人多么愉快的、老人(人类)的珍藏(隐瞒)故事(罪行)就是了。 * 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贫穷的村落。村民们没有好谋生的行当,虽然种着水稻,却因为土质问题,收成总是不好。 然而就是这么一个贫穷的村落,有一天,却迎来了一位慷慨的“神明”。 那是一个,生着妖怪似的龙角,却又十足温柔的“神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