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要死了。
这点痛于吞剑而亡来说,算得了什么?
然而,裴厌缺陡然抽出剑,嗓音听在他耳中,竟同地狱修罗无二,“带去医治,我要活的。”
魏行峥赫然睁开双眸,张嘴就要咬舌。
裴厌缺一把卸掉他的下颌。
“带走……走……”他强忍着,如是下出最后一道命令。
暗卫架着瘫软如泥的魏行峥远去,有人忧心裴厌缺想留下来,也被他赶走了。
人走空后,他赫然如抽空力气般,跪倒在地上。
颓废模样,寻不到昔日矜贵二公子的半分相似。
也不知过了多久。
他扶着那棵树站起来,污泥从膝处往下,一直沾染到鞋面。
跌跌撞撞的在深林走着。
同醉酒一般,几番险些跌倒。
等抽空的力气恢复一些,他猛的运气轻功上了树梢,然后,极速的飞行着。
所行方向,恰是绥元。
一夜。骑马马不停蹄两日的路程,他不要命的飞,一夜就赶到了。
江河滔滔,卷起惊涛骇浪。漆黑的江面犹如巨大的猛兽,叫嚣着、嘶吼着、极力击打着夹岸,似乎要吞天灭地。
裴厌缺的心一寸寸凉下去。
嫣嫣……
我该怎么办……
该怎么办?
魏行峥说的对,十多年前他尚是稚子,双亲死于眼前而无能为力,而今他终于有能力,却无法保护他的妻子……他的嫣嫣。
她还怀着他的孩子啊!
他什么都不知道!
他竟然什么都不知道!
孩子没了,她该有多痛苦才会破釜沉舟杀人出逃?
又该有多绝望,才会投进这浩浩大江?
嫣嫣……他的嫣嫣……
裴厌缺倒在江岸,痛苦地泪流满面。
他又喷出一口血,扩散状,在泥地上留下密密麻麻的红点,泪水和了进去。
他从未如此真切的感受到,他的胸腔里藏着一颗跳动的心脏。——它几乎裂开了。
撕心裂肺……原是如此这般。
—
马车摇摇晃晃。
兰花的幽香入鼻。
温暖的阳从窗口照在面上,还能听到几声清脆鸟叫。
叫人心安。
不多时,马车在一片小溪流旁停下来。
少女姜兰兰碰一湾透彻溪水,小饮一口,转眸对老人道,“爷爷,这水好甜啊。”
她拿出水囊灌满,过去递给坐在石头上歇息的老人,老人接过喝了两口,正把水囊还给她,兰兰看了一眼马车,道,“爷爷,那姑娘这么多天不吃不喝能成么?”
老人忧心的目光也落在马车上,低叹一声,“她磕伤了头,能不能醒来谁都说不准,只是醒不来就进不得食,进不了食只怕是……唉!”
“我去看看吧。”兰兰放好水囊,跟爷爷分了个饼。
爬上车厢,角落小花瓶里插着的几株兰花送来芳香。
横卧的少女身上盖着厚厚的毯子,额头上裹着一层乳白的布料。她眼眸轻合,垂下两湾细长浓黑的眼睫,白皙的面庞终于透了点血色,呼吸浅浅,几乎听不见,看起来柔和又俏丽,同瓷娃娃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