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晚上下了一场大雪,今天雪后初霁,晴空万里,阳光折射在积雪上,晃眼又明快。
空气中都是清冽的气息,一出酒店金碧辉煌的大堂就给人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
于恒率先出门,对着外面深吸了一口气,觉得肺腑都通透了。
白雪晃得他眼睛有些酸胀,不过不影响他的好心情。
纪经年像是操心的老母亲一样,紧跟在于恒身后出门,给他扣上雪帽,又围上毛绒绒的围巾。
“你感冒还没好,能不能注意点!”话是责备的话,语气却温柔。
于恒也不怕他,吐吐舌头。
两个人上车,由司机载着往墓园的方向去。
这个县城在之前的那些年月并没有什么墓地,各家都是埋在自家的地里,很是随意,几代人之后无人祭奠,就随黄土化了。
近几年县城发展的好些,人们手里的钱多了些。
资本家在掏空老百姓的钱包这件事上总是不遗余力的,所以价格高昂的墓地兴建,殡仪馆开始拆迁。
墓地的位置很偏僻,胜在清幽。
这片墓地新建的,并没有几个墓碑。
墓园没有完全建成,进入墓园的道路还有一段十分狭窄的,不能供两个人一起通过。所以就由司机在前面引路,于恒跟在司机和纪经年的身后。
虽然于恒是信仰唯物主义的大学生,来到墓地这种地方多少还是有点惴惴的。
他抱着母亲的骨灰,亦步亦趋跟在纪经年的身后,眼睛不住的朝周围乱瞟。
一进这里他说不上来的,心头有些闷闷的,感觉呼吸也有点困难。
等到走上了宽敞大路时纪经年回头去望于恒,发现他脸色惨白,额头都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纪经年连忙抚向他的额头,紧张问道,“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不舒服的?”
“要不我们今天就先回去,明天再说。”
于恒果断摇头拒绝,且不说前头有好几个人在等着他去安葬母亲,就说再多留一天还要再耽误纪经年一天的时间,他已经很过意不去了,不能再因为自己延缓行程了。
“我没事,可能就是有点……害怕。”他尽量让自己显得没有那么虚弱。
前面的司机大哥听到于恒的话笑呵呵道,“没事,大小伙子的怕什么,咱阳气重着呢!”
于恒也跟着他笑,几人继续往前走。
这件事在纪经年那里却没有打着呵呵那么过去,他坠在队伍的末尾,不无担忧地看着于恒,又看着墓园。
心头猛地一跳,于恒不舒服会不会因为……
h市的人把事情办的很漂亮,下葬的过程很顺利。
于恒以后不能时时回来,纪经年就给了看墓园的老大爷钱,麻烦他四时八节的帮着照看一下他母亲的墓。
于恒把母亲的骨灰盒慎重的放在墓坑里,亲手撒下第一抷土。
下葬之后众人都自觉散开,给于恒流出来和他母亲单独说说话的机会。
纪经年并未走远,他放心不下于恒,于恒只有在他视线范围内,他才觉得安心。
他默默看着于恒跪坐在母亲的墓碑旁,伸手抚摸着墓碑。
于恒是觉得自己该哭一哭的,不过可惜的是,他真的一滴眼泪都没有。
“母亲,我以后也不怎么会回来看你了。”
于恒觉得这么说怪不孝的,他低笑一声,“其实我一直都不想认你这个母亲,你也确实不是一个称职的母亲,没尽过一天做母亲的职责。你一味耽于情爱,不管不顾甚至癫狂。”
他有点哽咽,“我记得那年,虽然我才四岁,可是我都记得,你差点为了筹钱去给父亲赌把我卖掉!什么样的母亲能干出这种事啊!?”
“你打我,骂我,又差点把我拖到无穷无尽的深渊里……说实话,你死的那一刻,我是有点解脱的,你给了我一条命,我觉得,到今天我也还的差不多了。”
于恒抹掉脸上的泪水。
他不是因为母亲的离去而悲伤,是为自己悲惨的人生而悲哀。
他的祖父祖母本来是县城政府的公职人员,母亲从小都接受良好的教育,按说他应该出生在一个小康家庭,过着优于这个县城绝大多数人的生活。
可是他的母亲偏偏爱上他的父亲,一个吃喝嫖赌,打老婆孩子的无用男人。
母亲爱的那么义无反顾,那么死心塌地,死不悔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