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其中还有一人在身旁干着农活。

那是个面庞同样黢黑、粗糙的汉子，五大三粗的。

“大哥。”

李二牛不由自主地轻声喊。

“今天咋个了，二牛。”

汉子扭过头来问。

李二牛没说话，只感觉心里莫名堵得慌，眼角湿漉漉的。

“哭啥子？”

汉子又问。

李二牛也不知道，他只是感觉喉头有东西哽住了。

“不哭喽，赶紧些干活，晚上给你和福财多加碗肉。要是干得好，老掌事检查完，明天能得到陆仙师指点呢。”

汉子柔声宽慰。

李二牛顿时咧嘴笑了起来，像小孩子般讲：

“那你可不许与我抢肉吃。”

汉子用布满老茧的大手，拍拍他脑袋，算是应允了下来。

两人这才继续在田地间卖力习作，将那湿润的泥土松了又松，将那灵药的种子种了又种。

梦里时间很快。

眨了下眼，白昼便已过去。

仆役们都结束了田间的辛劳，三三两两聚集在一起。

一边讨论今夜该烧些什么饭菜，一边等待着掌事检查。

没一会。

仆役们便纷纷笑着‘掌事来啦’，聚集在了一起。

可李二牛却没看见那个老得牙齿都掉光了的老人，他伸长脑袋，想要透过人群寻觅，可仍旧是一无所获。

“掌事嘞？俺怎个瞧不见？”

李二牛问。

“讲什么胡话？那老头子不就在那儿吗？”

汉子拍拍他后脑勺，向前方指去。

李二牛看向手指方向，原本还有几分喜悦的面庞，顿时化作错愕。

那儿哪有什么老掌事？

在地上，只插着一颗瞪大双眼，脖颈断裂的头颅！

是了。

掌事已经死了。

他被外来仙师一把拧掉了脑袋。

至于大哥......

李二牛转头看向身旁，那原本正常无比的粗糙汉子，此刻却化作穿肠肚烂的模样，项上人头不翼而飞。

是啊。

大哥也死了，他为了保住仆役们的月俸，顶撞了先前那仙师，被一脚踹烂肚皮之后，把脑袋捏了下来。

“死求了啊，都死求了，就跟碾死一只虫子一样，”

李二牛表情非哭非笑，呢喃自语，

“给仙人种田，换那银子补贴弟妹又有何用？

仙人们脾气上来，随手便捏死了。”

他环顾四周，这梦中景象竟斗转星移，变成那座青云秘境旁的小山村。

此刻。

这村庄正燃着熊熊大火，老父老母、弟妹亲族的身影在火焰中惨嚎。

而天上，看不清面庞的仙人随手砸落火球，放声狂笑。

“不要，放过俺爹娘姊妹吧，不要......”

李二牛下意识便跪下了，止不住地磕头。

可。

天上那仙人，仍旧是戏谑笑着，再度丢下几颗火球，将整座村庄化为灰烬后，飘然离去。

“为什么，俺们做错了什么......”

李二牛抱着一堆分不清谁是谁的焦炭，嚎叫痛哭。

哭了许久。

他才慢慢直起身子，红着眼睛嘶吼：

“成仙，俺，俺不种田了，俺要成仙！”

随着这句话说出。

李二牛竟听见脑后传来“啵”的一声脆响，仿若有什么东西打开了。

还没等他摸到后脑勺，梦境便悄然落幕了，一切都归于沉寂黑暗。

再睁开眼睛，李二牛已是在桃木园的泥泞土地上。

四周是轻微的鼾声，其间还夹杂几句福财梦话。

他舔了舔嘴唇，发觉一阵疼痛，咸腥味儿直冲鼻腔。

竟是在梦中，咬出了好几个洞。

“好饿。”

李二牛尝着这血腥味儿，肚子竟开始咕咕叫起来。

强烈饥饿感，甚至压过四肢折断的疼痛。

他四周环顾着，发觉眼前世界竟有些不一样了。

看起来，这天地更加清晰，也更加奇异，还多出许多飘荡着的、丝丝缕缕的奇怪光气。

俺这是怎地了......李二牛想不明白，他触碰了一下飘荡着的光气，那气体便陡然钻进皮肤里了。

紧接着。

他便发觉，腹中饥饿竟少了些许。

李二牛心中一喜，虽是不知怎么回事，但他还是赶忙捕捉空中寥寥无几的气体。

没一会，四周漂浮着的光气便全被吞纳了。

可这憨货，却仍是觉得腹中饥饿。

他试图追寻更远处光气，却因伤势未愈没法动身

一时间，腹中饥饿竟更强烈了起来。

“饿啊，俺要吃。”

李二牛烦闷低喊，心中急躁无比。

不过。

那丝丝缕缕光气，却始终差之毫厘，触碰不到半分。

就在这憨货准备放弃，继续睡下时，洞府之中突然传来阵阵嗡鸣。

随即。

无以计数的光气向其中聚拢而来，几乎在天空中形成一条长河。

“吃！吃！”

李二牛大喜，他蠕动着身子，碰触长河中漏下的些许光气。

这些光气相较起总量来说并不多，兴许只有几百分之一。

但。

李二牛却是吃饱了，他感觉自己四肢百骸、五脏六腑，全都鼓鼓胀胀的，很是舒服。

随后。

四肢处竟也传来酥酥麻麻酸痒，骨折疼痛飞速消退了。

李二牛感受身体莫名变化，不由长久愣神。

过了半晌，他才不可置信自言自语道：

“娘的，俺不会是成仙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