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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十二月二十八号下午,永山先生把学生送来的门松摆在了门口,他对这些传统有趣的习俗向来热衷,香理帮忙把注连绳挂在玄关正面,仔细的摆正了铃铛的位置。    “很好,接下来是镜饼。”永山直人以他的专业性眼光视察了一下女儿的工作进度,抬高了声音。“永山教授,镜饼好了吗?”  “已经摆好了哦,永山教授。”    永山纯子在客厅里回答他。  明明两个人都是教授,换做外人的话根本分辨不出是在叫谁,不过夫妻间的小情趣在家里当然可以肆无忌惮的自由发挥,这样的一问一答之下气氛显得有些黏腻起来,香理不太想参与进父母之间的眉来眼去,十分有眼色的退后一步。    “我先出门一趟。”  “诶?”  “去一下公园,晚饭前回来。”香理披上大衣,又拎起了放在鞋柜上的手提包。    她走在围墙外的时候还听到父亲对着屋内喊‘你女儿说要去公园一趟哦永山教授’,加快了脚步。  不过,已经结婚快二十年了还是这样甜甜蜜蜜的……真好啊。  香理忍不住笑了起来。    虽然是受人之托,但平时非授课日的时候香理偶尔也会到公园里散步,所以猫咪们对她都还算熟悉,听到呼唤声之后,就迈着优雅的步子从四面八方窜了出来。  ……第一眼看过去完全都找不到有猫的踪迹,也不知道它们怎么做到那么快的。  然而被毛绒绒包围的感觉迅速压过了她内心的质疑,香理挠了挠腿上那只三花的下巴。    “下午好,杰克。”    她其实有一段时间没来了,毕竟要兼顾考试和社团,除了学校里的课业之外还有本因坊那里的授课要同时进行,不过与其说是因为最近很忙没空过来,倒不如说香理平时也只是偶然来陪他们一会儿罢了。  在人类柔软的大腿上把自己盘成了一个球的三花甩了甩尾巴,算是勉为其难作出的回应。    因为慢了一步而没有抢占到王座的警长猫窜上椅子来回踱了一会儿,挨着人类的大腿趴在长椅上,伸出尾巴卷住了她的手腕。  不知道是什么原因,香理似乎总是很受猫猫狗狗的喜爱,以至于有的时候她甚至会怀疑自己身上是不是带着猫薄荷的味道。    “等等,布鲁斯。”她亲昵的叫着警长猫的名字。“你这么喜欢我我是很开心啦,不过这样的话,我就没办法把猫粮拿出来了哦。”  她拂下了警长猫的尾巴,又把三花从自己腿上抱到地面。“说起来,杰克是不是又重了一点?”  “喵呜~”面对这种失礼的质疑,三花不满的把软乎乎的肉垫拍进了人类的掌心。    真是甜蜜的惩罚。  香理笑着道歉,把猫粮洒进了猫食盆里。  趁着大爷们都去用餐的时候,她又招过了另一只三花。    “斯蒂夫。”香理把它摆成了仰面朝天的姿势,从包里掏出一罐药膏。“婆婆嘱咐我要给你涂药的……所以忍耐一会儿。”    她低声哄着仰躺在自己腿上、将柔软的腹部毫无防备的交付出来的猫咪。  挡在它胸前的手原本是为了防止上药过程中它会乱动,不过猫咪似乎把这当作了什么新的游戏方式,两只前爪交叠着抵上香理的手背。  这让香理想到学校里那一只对人类有着非同寻常戒心的狸花,混熟了之后香理经常趁午休的清闲时间去喂它——为此学校里已经有了永山香理疑似恋爱中的传闻——它也喜欢在饭后休息的时间窝在香理的膝盖上,用前爪抵住她的手背,把整只手掌都按在腹部,然后团成一个球。    简直就像是一个便携式猫咪暖手炉一样。  虽然香理觉得到了天气变热之后咪酱(在还不知道名字的时候对它的昵称,不知不觉似乎就变成了本名)就会放弃这个爱好,但是这并不妨碍她对于咪酱的这个举动感到由衷的感激。    虽然咪酱独自生存的能力是超一流的啦。  有一下没一下给怀中三花顺着毛的女子高中生放远了目光。  不过明天……还是去学校看看它吧。    放在外套口袋里的手机浅浅的振动起来,香理按亮了屏幕,发现是永山夫人发来的、表示已经开始做晚餐的简讯。  于是她轻轻推了推三花的脊背,示意它跃下自己的大腿,起身收回了还残余几粒猫粮却无猫问津的猫食盆。    “明天见啦。”        然而当时说着‘明天见’这句话的香理,并没有想到第二天会有这样的场面。  橘色的狸花猫的确应她的呼唤而出现,它看上去过得很不错,皮毛油光水滑,并没有因为学校放假失去她这个食物供应者而清瘦下来。  不,与其说是没有清减,不如说是还稍微胖了一点才对。    被踩着帝丹高中的围墙跃进怀里的狸花撞得退后了半步,香理抱着它坐在附近的长椅上,心情实在有些复杂。    “原来你平时……都没有吃饱的吗?咪酱?”    虽然不指望得到回应,但是叫到名字却毫无反应这一点让香理觉得有些奇怪,少女低下头看了一眼,在咪酱的脸上看出了极为人性化的危险表情。  狸花跳下她的大腿,从左到右嗅了她一遍,重点从手腕到手掌再到大腿和腹部的布料。  然后它抬起了头,十分不爽的冲香理叫了一声。    香理:……    ……总觉得有种在出轨现场被伴侣抓到的既视感。  明明连恋爱都没有谈过的女子高中生脑海中不知道为什么浮现出了这样的形容,虽然知道猫咪听不懂那样复杂的用语,但还是试图解释。    “公园的婆婆拜托我去照顾一下那边的大家,到三号为止就可以结束了!”  “……”狸花不为所动。    “抱歉嘛,但是不答应下来的话婆婆就不能放心跟旦那一起去泡温泉了,再说这次我刚好也没什么事情……”  “……”狸花扭开了头。    “今天带了小鱼干哦。”  “……”虽然还是不为所动,但香理注意到狸花的耳朵抖了抖,当机立断抽出了贡品。    “所以说,这一次就原谅我吧?”    拆开了包装袋的人类露出了狡猾的笑容,虽然还想要晾她一会儿,但是秉着宽容大度的精神,成熟的狸花仍旧选择将尾巴缠上她手腕。  “喵——呜~”它细声细气的拖长了声音。    大概是因为这样的原谅实在是有些来之不易,香理也就完全放纵了狸花在怀里打了不知道多少个滚、并且执着的涂了她满手口水的行为。  不过宣示主权这件事显然极为耗费时间,等狸花终于心满意足的窝在人类的怀里休养生息的时候,夜幕早就已经笼罩了整片天空。    冬天的太阳,总是落得格外早一些的。    感受到她起身时肌肉的颤动,狸花机敏的跃到了地上。    “晚安,咪酱。”    少女的面容在夜色下显得格外温柔。  然后她挥了挥手,头也不回的走进了一片黑暗的前方。    而狸花目送着人类的背影远去,在原地慢条斯理的舔了舔前掌。    “喵呜~”    它甜甜蜜蜜的叫了一声,优雅的翘起尾巴,没入了与人类的方向截然不同的黑暗中。  宝石蓝的眼睛在那样的暗色下闪烁着森然绿光。    猫终究是暗夜的生物。  轻松的日间娱乐已经结束了,从现在开始,是充满着血腥与暴力的……战斗时间。        并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被什么猫圈养的人类少女只不过是拉紧了领口,稍稍加快了回家的步速。  在她脑海里浮现出的是另一个夜晚,在那个夜晚,她再一次遇见了截至目前为止的生命中最耀眼的那道光。    可是那道光已经有了自己的归属,所以……不能再继续追逐下去了。  在察觉到自己居然再一次无法克制的想到那个少年之后,香理不由得苦笑起来,伸出双手拍了拍自己的脸颊。  无论是黑暗还是别的什么,都应该要自己去想办法努力面对才是。    她伸手摸到包里面唇膏大小的圆柱体,稍稍安下了心。  这是在图书馆的事件结束之后阿笠博士做给她防身的微型电击棒,便于携带,当然也便于使用,虽然还没有真正试过,不过据发明者说,有着足以电晕一个身高一百八十公分的成年男性的威力。    想到这里,少女的速度又恢复了正常。  她对于那位发明家所做出的保证拥有充足的信心,所以即便在转过一个拐角,突然发现身后缀了一道细长的黑影的时候,香理也并没有落荒而逃。    ——当然,这可能跟附近的商铺依旧还在营业中有莫大的关系。    黑影越来越近,她旋开了电击棒的盖子,将它藏在掌心。  然后那个不知名的跟踪者终于从转角露出了他的面容,抬眼看到了正在等待着自己的猎物,不由得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香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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