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巴豆在楼顶上踱起了步,边走边仰天长叹:没法比没法比啊。如果按照巴豆的癖性,她们手里的那只幡即使巴豆遇到一百次,即使他知道那玩意很不简单,即使那玩意也能增加他的法力,他也依然没有要把它抢到手里的想法,在他看来,那无论如何都不是什么正八经的好东西,关键是看着晦气啊。
现在,这帮女人把它当宝了,她们正在研究怎么更高效的利用它收取更多的鬼魂。
她们叽叽喳喳,指手画脚,好不热闹,就像在谋划一笔大生意和做一场大买卖一样。
巴豆一步三叹,神情没落,不自觉间又在脑子里胡思乱想一通,比如,他跟她们压根就不是一路人啊,真得不是啊,这到底是谁设得什么局,什么意图?他作为一个律师,需要的是更高级的合作伙伴,这是他生前混世界的定律,他认为这种定律是通用的,当然,城隍爷很高级,却是另一种层次的高级,所以,对于巴豆来说,他绝对不是一个好伙伴,他甚至都赶不上当下这一群连客户都不算的女鬼。
他的目光在那些女人身上扫了一遍:想不通想不通啊。
装傻肯定是行不通的啦,这些女人根本不吃他那一套。对付男人,天下所有女人的本事都是一样的,都可谓是天赋异禀。
她们活着的时候贪财?为嘛?就为了住五层的别墅?出门坐大奔?五星级酒店?脚踏咕咕,手拎呖呖?巴豆认为自己即使身价亿万,也不会如此奢靡铺张,过那样的生活他认为他对不起自己的祖宗十八代。
看看她们,穿着齐逼短裤为嘛?不是用来勾引男人的吗?隆胸为嘛?不是用来勾引男人的吗?没有勾引男人之心,你别穿丁字裤啊,就是那么有个性吗?下面被一根绳子勒着就是舒服吗?纹身?好有个性啊。
那个501生前可是一个女强人啊,名下有一家会计师事务所,一百多员工,却近四十岁了没有嫁过人,也没有孩子,有一天苦闷空虚的不行,竟然在网上招来了一个只会甜言蜜语的油滑小子,那小子天天泡网吧,天天啥么着怎么搞钱,结果,她给了他一个机会,本来,她已经在包里放了一千块钱现钞,怎奈,这个小子胃口可大了,就这样,本来天壤之别的两种人不但媾和到了一起,还一块做了鬼……当然这是个例,但是,这就是一个独立女性的个性?巴豆表示不理解,不理解啊。
还有那个403,就是一个女色鬼,喜欢帅哥就喜欢帅哥吗,说啥爱情——爱情都被你们给糟蹋了……巴豆在房顶上来来往往,终于引起了502的注意,她转过头来查看,不经意间跟巴豆对视了一眼,被巴豆瞬间回避掉了,但是,他脸上所表露出来的嫌弃依然被她捕捉到了,这个娘们对男人的洞察力那是绝不简单啊。
巴豆继续踱步,继续叹息,一转身却一头拱进了502的怀里,他往旁边让了一步,继续走,等到他再转身又一头拱进了502的怀里,这一次,无论他怎么躲,502都挺着她的胸脯顶上去,寸步不让。
“我发现我现在是一个累赘,你认为呢?”巴豆抬起头说道。
“你那两个好兄弟是不是跟你说了什么?”502问道。
“他们?怎么可能,他们可是端着铁饭碗吃饭的人,从来都是一副天机不可泄露的样子,你以为他们蠢啊,即使真蠢,也蠢了几千年了,可人家还是神,我们自认聪明怎么样?化成灰了这不是吗?”
“别跟我说那些没用的,怎么,还想跟我们撇清关系啊?”502问道。
“我们之间本来就没啥关系,就像你说的,我跟602之间其实也没啥关系,一夜情而已,她为我做得我也同样会为她做到,但是,确实不是所谓的爱情,于爱情无关。我刚才想了很多,我能有今天确实也是死有余辜,我认。我在想,我到底应该怎么做才能为自己超度。”
“说来说去,还不是要把我们给撇了?”
“不,你们好好想一想,你们的仇是什么,怨是什么?增加法力不要紧,为了报仇吗?还是驱散心中的怨气,或者真的能够得到什么?成魔?呵呵,人都变成鬼了还能漂亮得起来?你别忘了,你们可全都是爱美之人。”巴豆转身,背起手站在了楼顶的边缘,目光投向市中心那黑沉沉的夜色里
“这就是了,我们需要你带我们走出这片黑暗。”502难得的谈了个正经的话题。
巴豆不说话,他就像那些被困在囹圄里的鬼魂,自身难救啊。
二
大街上传来脚步声,巴豆低下头。502也听到了声音,猫着腰去拉他的手,在另一栋楼顶上的那群人也立刻矮下去一大片。
街道的正中央走过来一个人,一个男人,只是奇怪的是,他一边走一边手握一把刀不停地扎自己的心脏。
一刀,又一刀。
他的前胸全是血,他的左手被裁断了四根手指,剩下的部分参差不齐,血肉模糊。他的整个手臂也是伤痕累累,更不可思议的是,他竟然闭着眼睛。
他走到了巴豆的脚下,站定转过身来,面朝巴豆,只是,他的眼睛依然是闭着的。
他跟巴豆一样,西装革履,而且,那西装还是定制的高端货,巴豆认得,这个城市虽然不大,却正好有一家岛国的顶级西装定制商店,一套西装能买半套房。
“好凶。”502站了起来,其她人也站了起来,很明显,这个人无论如何都会发现他们。
“噗。”他继续用刀刺向自己的心脏。
一刀,又一刀。
“噬血咒。”巴豆脱口而出。
那个人放下了手,心脏上插着一把刀,他仰起了头,却依然未睁眼。
“这个世界上最残忍的伤害,不是去伤害别人,而是有勇气伤害自己,我说的对吗?这位朋友?”
那个人不说话。
“当然,伤害自己的目的是为了对某人施加更加残忍的伤害……你好,我是律师,但是,我好像帮不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