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就在巴豆和蛤蟆王皮多一起往上走向紫云殿的时候,蛇王鱼凫白则向下走向了蛇窟的禁地。
他此时已经恢复了本相,一具骷髅盘踞着十条蛇。
他跟这里的任何人一样,还是喜欢自己的本来样子,变化一下妆容,毕竟只是给客人一个面子。对于外人来说,不适应这里的话只能滚蛋。
万劫不复的蛇窟并非深不见底的,而从这里扔下去的人显然也并非凡夫俗子,一万多年前,他鱼凫白也是其中的一员。
他活着的时候可是一个功勋卓绝的战将,为了他的王赴汤蹈火,双手沾满同族的鲜血,他曾将王族的叛逆者斩草除根,绝宗绝庙。
这就是他的罪业。
地狱历9279万年,人族三王鼎立,英雄人物辈出,可是,他们打了几十年的仗,打杀的尸横遍野,人口凋零,差点将自己的民族给灭了族,这种罪业在地狱里是极其少见的,比他蛇王更加的罪孽深重,别看他们在民间有着神一样的口碑和地位,在这里,他们早就烂成了一堆骨头。
人族万年基业以此为鉴。
不过,听说那武将圣公在人间的香火相当的旺盛,这却是他想不通的,不过,他依然听说那武将圣公并未成仙成佛,倒是给了他不少安慰。
唉!生不逢时啊,否则,他早就是武仙人了。
鱼凫白永远都不会忘记,他曾经是人族,后来是血族,再后来,直到今天,他是神族,当然,跻身神族只是他迈向神坛的第一步。
他来到天台之下,站在了一道比水还清澈的石门面前,再次看到了自己的样貌,因为这道石门光滑如镜。
对于自己现在的样子,他已经很满意了,人族的骨头还在,骨头在,骨气当然就在,这就是他对自己的认可。
他伸手朝镜子一抹,给自己换了一套衣服,正是巴豆穿的那种西装和皮鞋,白色衬衣,红色领带,然后他又换上了同样的发型,左右打量了自己半天:嗯,很帅,有天神的气象。
巴豆是天神,他几乎不怀疑,只是有一点他想不明白。
天神几乎是从来不光顾地狱的,曾经的天蓬元帅被扔下来的时候,是直接扔到人间投了猪胎的,而那个巴神的说法他根本无法理解,难道真的只是玉皇大帝给他的一个小小的教训?
还有兵器,要知道,即使人间的修道者,哪怕是神仙也不可能带着法器兵器来到地狱,那无象冥火是可以焚毁一切凶器的,哪怕是法宝神器,孙悟空的金箍棒,杨二郎的三尖两刃刀恐怕都不行,当然,鱼凫白在地狱里压根就没有见过他们,那天网他还不曾碰触过。
邪门不?巴神竟然带着一把剑,金光灿灿的剑,这就有点匪夷所思了。
世人都知道,地藏王菩萨来到地狱也是两手空空啊,他只是带着他的誓言:地狱不空,誓不成佛。
关于这一点,他始终想不明白。
地狱里被设有禁制,神族的法宝对于他们来说只是自己,是他们的爪子,他们的牙齿,他们的骨头和他们的毒。而作为血族的他来说,他几乎一无所有,所以,他跟十条毒蛇于数千年前立下血誓契约才融为一体,成为这个地狱之中唯一的人族后裔。
他为此付出了多少,没有人知道。
这个明净的空间是一处空无一物的厅堂,四周大圆,中间地面一副阴阳八卦图。这里被称为碧水潭道,可以算是一个超度人族罪孽的道场。
这里有一汪水,此水致清以化神境,不见水相,可洗涤万物,清洁灵魂,让所有沉浸于此的肮脏不安,污浊晦气都可以得到彻底的洗濯,让他们获得宁静祥和,一派纯净,这本就是地狱刑罚处的一种行礼。
由于年代久远,这里的水已经与空气无异,受水之滋润,石头墙壁和门也已经与水无异,彼此融合的不分你我。
此水也有名字,鱼凫白给它起名叫:水巫行者。
对,它是神,水族之神。
经历过无数罪业深重的灵魂,它也有了灵魂。
他打开石门朝地窟走去,边走边伸手抚摸着通道两旁的头颅,血族的头颅,它们层层叠叠,一个紧挨着一个,如砖石一般垒砌了这个通道。这些头颅对于蛇族来说是祭品,而对于他来说,则是人族兴旺的根源,无惩罚无以铭记于天地。
大门打开,水巫行者也涌进通道,再次对这些头颅进行洗礼。它本无相无名,无形无态,只如一团晃动的晨光,又像一抹清风拂过脸庞。
它滑过鱼凫白的身体,让他也顿感身心清爽,这便是水灵之誓。
鱼凫白认为,对于安抚他身上以契约精神束缚的十条蛇,水巫行者也是立了大功的,但看它们的脑袋,干净的就没有一丝污垢,这在整个地狱都是极其少见的,那些肮脏的家伙总是臭气熏天。
不过,先前他鱼凫白倒是将那个巴神给恶心了一把,既然来了地狱就得尝尝地狱的味道是不是。
他伸手抚摸着他的小蛇,这十条蛇已经永无背叛的可能,谁离开谁都是死无葬身之地,肉体与灵魂永不复生,从此烟消云散,永离三界六道。
他又站住脚步,寻着神识探索到的那份喧闹望向紫云殿的方向,不禁恼怒:都是畜生,合作可以,想位居他鱼凫白之上,绝无可能。
他鱼凫白能屈能伸,可以跟他们称兄道弟,也能在天神面前点头哈腰,当然也有他威仪的一面。
他学着巴豆的样子理了理西装,却发现双手抓住了两只蛇头,瞬间改抓为抚摸。
那个家伙面目狰狞,手持神剑,倒是很像是一个护法……也许他在天庭里真的是一个护法,也只有护法,兵器是不离身的,否则,怎么保护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