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衣老者邀请柳三思走入私塾小院,歉然道:
“稍待,这堂课尚未讲完。”
老者进了学堂,于讲台后面正襟危坐,见老者拿起戒尺,十余个蒙童连忙收起玩闹心思,朗朗读起了书。
青衣老者望着他们稚嫩的模样,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
柳三思安静站在门外,打量着学堂内的光景,但见桌椅陈旧,窗纸破损,那些蒙童所穿衣物都是麻衣粗布。
平民百姓的孩子么?这些孩子的家庭应该并不富裕...他有所猜测。
“先生先生,太阳落山了!该下课了!”读罢一篇文章,孩子们期待喊道。
青衣老者微笑颔首,十余蒙童蹦蹦跳跳离了学堂,充满活力地在街巷中奔跑,私塾只剩下一老一少。
柳三思走入学堂,对着那端坐的老者作揖道:“不知先生留我在此,有何贵干?”
青衣老者问道:“年轻人,你的口音不是洛阳口音,你的衣着也不是洛阳境地的风格,你面容难掩风霜之色,那么,你是从何处而来?你的家乡想必颇为遥远罢?”
“老先生慧眼。”柳三思沉默须臾,道:“在下家乡在苍州边陲,离此有两千里。”
青衣老者笑着点头,慢慢道:
“你是个读书人,既然背井离乡远游洛阳,是要在洛阳寻一份差事,想要出人头地?而今正值秋试,可有参加?”
柳三思神色黯然地说道:“老先生,在下确实参加了秋试,但却不是为了出人头地。”
“怪哉,那你是为了什么?”
“我...”柳三思苦笑几声,摇头道:“不为什么,在下还有事在身,不打扰先生了。”
不能因一次失败就放弃希望...这次不成,就等下一次,下一次不成...就再等一年!柳三思心下决断,准备先行回住处,等明日便去找一份工作,如此能够让自己在洛阳城生活下去,以待明年。
柳三思转身欲走。
“莫要急着走。”老者温声开口,“不妨陪我这把老骨头多聊几句,年轻人要懂得尊老,你要是不留下,就是不尊老。”
柳三思不好意思拒绝,轻轻点头,心中气道:“这老先生倚老卖老,用道德约束我,让我很不开心,再听你说几句,听完我就走。”
青衣老者起身来到庭院,柳三思紧随其后,老者问道:“你的家乡有神灵庙宇吧?庙宇的香火如何?”
柳三思不明白他为什么问这种问题,带着疑惑回道:“自然有的,这天下何处没有神灵庙宇,我家乡有一座土地神庙,兴建以来香火鼎盛。”
老者“哦”了一声,抬手指向空中漂浮的光武圣皇,轻声道:
“你看这尊神灵,祂的香火与那座土地神庙的香火相比如何?”
柳三思依言看去,光武圣皇周身香火缭绕,气象万千,此刻入了夜,那浓郁之极的香火若成温润光源,将一座雄城的夜色驱散许多。
柳三思感慨道:
“老先生说笑了,两者根本没有可比性,我在路途中还曾见过一座主城举行的封神大典,可是不管是那位新神,还是那主城的城隍,祂们的香火即使加在一起,怕也不及光武圣皇一分。”
老者双手负后,笑道:“倘若我说光武圣皇的香火并不鼎盛,甚至在不断衰败,你必然不信,但这是事实,祂从内由外地在衰败,已经有腐朽的征兆,你信不信?”
这老先生什么来路?口气这么大,也不怕被人听到举报,被抓去大牢...柳三思吓了一跳,忙道:
“隔墙有耳,老先生少说一句。”
青衣老者声音更大,“你或许不相信祂在腐朽,但你一路行来,应当看得到一件事,陈留国在腐朽!掌权者作威作福,欺压平民兼并土地,陈留国重病难医,是么?”
“这...”柳三思怔然,又拔腿上前,满脸严肃地劝道:“老先生说的话我可以当做没听过!以后你千万不能跟别人说这些!你莫非不知...如此非议是要被杀头的!”
青衣老者笑而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