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最后的承担人
再想想,我们都死了这么多年了。
白骨灰丧
生前那些岁月早就进史书了,不过是想讲述史书上根本没记的记忆。
最后岁月,殿前司已经不在了,本将的近身护卫能力得到整个残存宋廷认可,所以我到最后显得异常重要。故此,战至最后,赵室有那么一些想收买我,以世族身份,妄为倚仗,故作拉拢,张口就称自己人,自己人?啊呸!
谁跟你是自己人!
本将心中只有冷笑,因为世家将门的身份所以让我掌兵他们放心一点,不然我的将军徽号就在那么个内斗的情况下没那么好得。
故而,给我什么,我来者不拒,但我自始至终根本没把他们当自己人,我最亲近的还是我的兄弟,我的大帅,他们就不配,没资格当我的自己人。
看到他们,我只有冷笑,发自内心的冷笑。
他们是个什么东西早就看清了,我是为了家国民族才流尽了最后一滴血,而不是他们,要是为他们,我早投降了。
万户的王侯!
那一年,血花飘落,赵宋到了最后,原本的恶待恶不起来了,对武将控制松动到了可怕的程度,武将已经可以明白的表达自己的意思。
我想杀了他
杀谁
文官
是的,这是胁迫,确是威胁,我生前记得清楚,我曾胁迫上官,清算罪名,直接把往日一个作威作福的文官宰了祭旗。
没人保得了他,我清楚地表达了我的意思,这种威逼,我的后果就是没有后果,本将活生生的出现在了崖山的军营里。
这就是那个时代最后的场面
文官到最后乱跑,乱逃就是因为这个,因为武将已经压不住了,要先找他们算血账了。
先把你们收拾掉
知道我们那年头是个什么德行了吧,赵宋漂亮的做到了文武相互仇杀,并直接仇恨蔓延,矛头直接对准了他自己。
前世最后,对赵家蔑视极致,赵氏一脉,上面招呼下令,我沉默的站在那里,大帐里我手握剑柄,直身垂首,没有任何反应。
顶上的红袍一愣,没法说话,一度冷场,帅相缓救。
帅相知道我是个什么人,头微微低着握着剑柄,这架势摆明了有砍人的准备,人家帅相一看不对赶紧出头,把我压下去了事。
这等不敬,在古时足够杀我的头了,但是,没杀。
换句话说,以赵家这家现在的秣子,他也不敢杀。
因为你要杀我的头,我一定先砍了你的脑袋,砍完直接率亲军反出军营,不会认死。
所以,知道赵家到最后混到了什么德行吗?就这个德行,走不到人前的德行。
先前做了什么,到最后你一定还回来。
报应
三百年前,他欺人孤儿与寡母,三百年后,孤儿寡母亦被人欺。
最好的报应
五千年中华正统时代,赵家是来位最不正,并在最末期表现出最卑劣,最懦弱的皇室家族!
自己看赵氏留下来的帝王绘画,他们身上连龙都没有
唯一一个
两次灭国,两次投降,统统是对异族!根本没半点骨头,第三次要不是我们看着,不是我看不起你,你还是投降。
关键时候要我们去死,等轮到你了就投降,有这么不要脸吗?
所以我们抱着你跳海,投降?去你妈的!和死去的兄弟到地下说去吧!
南宋的将领其实是中华族世代最好的将领,名将辈出,质量之高无出其右
从岳武穆,到张世杰
将帅如云,势不可挡!
可是,有用吗?
没用
也就是在这个秋天,岁月走到了尽头。
蒙古大军列马持枪,大举进发,南征选派,蒙古征南军主帅——张弘范。
他们来了
宿命一战
祥兴元年的秋天,多事之秋,将军们每日进进出出,谋策抵抗。
其实也谋不出什么了,人力殚竭,我们对局势已无回天之力了。
其实啊,那一年,我们败亡在了天运。
天败而亡,实非迫不得已。
我们不是在和蒙古人作战,我们是在和天运厮杀。
不是人力能抗,我们已尽最大努力,用生命迟滞了灭亡时间。
这是人间应会有的事吗?在一千年前,跳出个横扫世界的存在,每次出战动辄百万数十万,你们不觉得这事很奇怪吗?
宋朝太灿烂了,灿烂到远超那个时代,除了没有电,一千年前的人生活习惯生活水准和一千年后工业革命生产力大发展的社会几乎一致。
劫数,中华族的命运。
在这场天劫中,大宋英勇的将士们纷纷倒下。
天运之下,将死军亡。
从开战到最后一面宋军军旗倒下,硬顶天运的民族精锐,就这样死尽了。
铺在桌上的舆图,我双手撑在桌子上,面色痛苦已无法隐藏,身后是帅相众人期待的眼光,期待的看着那个曾经面对强敌,抱拳起身,我去会会他的壮武将军!
我闭着眼,不敢看他们的眼神。
我已经做不到了
抱歉了
那一日,阳光下道荫森森,我垂头走出殿邸,身后忽然传来一声轻唤;
“将军留步”
我停下脚步,抬头转首,望见一位内侍垂首向我走来。
内侍低着头,低声揖道;将军。
“卑贱之人,敢问将军,这一战,能胜吗?”
胜?怎么胜?
我无法回答,只能含糊的说;看看吧。
此刻我已准备转身离去,可内侍却忽然,低低自语;
“你说啊,将军”
“我的孩子,那年啊,也跟着咱大宋的大军上了,那会,还是在临安呐。”
内侍笑了,笑容里尽是沧桑。
“我们啊,无根之人,就爱收个义子,给自己留个后啊!”
内侍顿了顿;将军见笑了。
我亲眼看到他不经意的擦了擦眼角
“没有,您请讲”
那时候宫中的宦官没有儿子,他们确是爱财,但是,一旦遇到那些沉稳持重,并且追随他姓氏的义子,请务要慎重,因为那是他最珍重的孩子,也是他在人世间最后的牵挂。
远超财货
我还记得,记忆里的内侍稍稍抬起了脸,两眼轻眯,苍老的脸上满是褶皱。
“这不,没人了,没男人了,那孩子闹着非说,自己也是个男人,一定要去。”
“拦都拦不住啊!”
这句话,千年以后,我心里针扎一样的痛楚
我眼神定定,看着内侍,千年前那份无法言说的感觉还在心头弥漫。
很抱歉我知道他在说什么,因为,那孩子也是内侍。
兵打光了,老人,孩子尽已成军,还不够,只能集结所有能集结的人,包括内侍。
临安大战,他也上去了。
“我呀”
“我就在城墙上,就那样看啊,看啊,盼着他回来啊!”
阳光洒下,他满头斑驳的白发是那样刺眼。
“他回来了吗?”
我已无法抬头,低着头轻轻问道。
“你说他啊”
阳光洒在身上,白面无须的内侍往前一步,抬起的眼眶中依稀闪着泪光。
“他啊,回来了!”
“就在昨啊,梦里还说着话呢。”
内侍低下头,慢慢的走了。
我低着头,手握剑柄俯首站立,恭送大宋内侍远去。
再见了,内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