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把我葬回崖山,我要和死难的弟兄们长眠一起。
·
·
·
早起江门,远山云雾,依稀在淡薄的金光里
金光氤氲,远山连绵,隐约在萦绕的云雾里
雄伟壮绮
“杀!”
号令响起,大海上舟舰人影闪动
大战将近,大量操练,海战演练
甲舟索连,崖山大战,我们征用大量渔船民舟,水师小舰,赶制小舟,这些小舰根本在海上无法战斗,大海上无风三尺浪,浩渺的海面不是河面!
而且,我们有好多士卒不是水师而是陆师出身!根本不适应海战!晕船者不计其数!
有士卒晕在船板上你踢他他都不动,还有的脸白如纸上吐下泻,只有船板链接,铁索连船,这样才能减轻士卒晕船情况,不然你打都没法打。
为了战斗,所有小船必须连成一线,为了稳定。
另外,连城一线,还意味着这样一个命令
死战不退,至死不得旋踵。
将旗之下,我在岸上久久伫立,平静的注视着军队的操练。
一声轻嘶,座下黑风轻轻甩了甩辔头
我拍了拍他的脖颈,翻身下马,因为我知道,老伙计的体力差不多了。
黑风年事已高,二十多岁的老马,跟我一直走到了最后。
因为我们没有马,有限的战马都要被最大限度的征用,一匹马有多宝贵,淘汰是不可能的,有战马立即给弟兄骑乘,南宋军中,牺牲率最高的精锐军骑军。
战马都是老马了,我小时候从家里带了匹小马,他陪伴着我走过了童年,走过了年轻,走到了三十八岁。
他的一生是在战场上度过的,和我一起受尽苦难。
最终和我一起战死沙场
夕阳晚照,晚翕的日光洒在肩上,我从腰际的粮袋间拿出一块窝头,吃了一口,递到了黑风的嘴边。
黑色的战马,打着喷鼻磨着嘴吃下了今晚的军粮。
粮草已竭,黑风已经吃不到太多的粮食了。
我们在那时许多时候只能吃到瓜果野蔬,包括战马。
未及成熟的瓜果,生涩的野菜,穷搜大地的民人,为的是尽一切可能减少军粮的消耗。
这一世,因缘际会,小时候去青岛玩,在那吃到了个大汁满的崂山桃
也是在海边
后来才知道,当年一度靠瓜果充饥,因为没有粮食,仅有的那点吃完就没了。
转生以后,再于海边吃到了瓜果,只不过这次是游玩,再不是死前的苦难了。
崖山大战,我残存的兄弟全部死在大海
崖山一战,长眠千年。
其实,我也晕船
千年以后,幼年的我身于海上,出海乘舟,襁褓之中乘上旅船,夜间大哭,家人说我那一晚哭个不停满船不得安生
魂魄不安啊
那些死去的兄弟,早已死在崖山的兄弟,乘着海浪,站满甲板,想来看看早已死去的将军
两个眼里全是泪······
雨淅沥沥的下着,故国的天幕云暗雷沉,雨丝渐渐
千年前故国的雨中,榕树下长眠着早已散去的厮杀
云雨散去,薄雾飘茫的大地,照耀下五彩的霞光。
天光破影,金色的阳光年复一年的温暖大地
永不落幕的太阳
天魂残影;阳光洒下,一缕日光透过树荫,林间幽微,鸟鸣阵阵
透过树荫的光芒,照在脸上,我在地下睡了好久,因为我真的太累了
我真的很累,睡醒了出来看看,看看人间
“二十四年了”
那一日,大战将近,我坐在帐中,面目萧索;二十四年了。
二十四年杯中酒,一睡一觉扬州梦。
自投军历战,至崖山已二十四载矣。
生前谍报,蒙古军势数十万,大军压境。
最后一刻到了
生前我们身于帐外,将相们呆呆的望着远方,没有办法,已彻底绝望了。
不知后世为何评价帅相张世杰指挥平庸,转世大陆,发现这么一群高高在上坐家里指点江山的货色,自以为得势?
经历过那世吗?和外族打过吗?面对面血肉横飞白刃厮杀你经历过吗!
知道我们到最后是什么样吗?你知道一天粮草消耗四十万斤是个什么概念?你知道我们断粮多久了!
我们有二十万人,马匹千计,其他牲口无算,战前我在陆上看着一天天的车龙从粮仓源源走出,日夜不绝,我握着剑柄腿在哆嗦!每日消耗粮米菜蔬四十万斤!
这个数生前记得清楚,四十万斤,因为战马牲口可不是只吃草的,还要吃粮食,精粮!否则就我们当时还在打造武备,没了这些不会说话的兄弟我们怎么支撑?
每个士卒披甲上阵,腹无油荤只能依靠粮米,一天吃的多的大有人在,不然谁敢保证战斗力!
四十万斤就是一个套索,套在我们脖子上一天天的紧,直到把我们全部勒死。
我们对外声称包括对军中都是尚有一年的粮食,为此还建了连绵硕大的粮库,实际上那都是假的!骗人的!我告诉你当年那些仓库里装的都是什么,仓库底下的麻包里面全是沙子!就上面盖了一层或几层是粮食!
生前闪过一幕,暗室里一人跪地禀报后,丞相坐在椅子上,面如死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