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桃歌等了十日,既没有等到红豆,也没有等到苏叶言,等到了第十二日红豆才回来,它身上带着干涸的鲜血,奄奄一息的落在顾桃歌的房门外。 当顾桃歌推开门看到躺在地上的那小小一团时,心中一惊,脸色变得苍白。 她将红豆抱了起来,仔细的检查了一番,发现它并没有受伤,只是受了些惊吓,身上没有她的信亦没有苏叶言的回信。 那有两种可能,一种是红豆在路途中被人捉去,但是红豆是鸟,一般人怎会捉到它,而捉到了又怎会轻易放它离开。 那只有第二种可能说得通了,那就是苏叶言出事了! 顾桃歌将红豆给小雯子,自己又回了房里。 怎么办?她心中很乱,不自觉的咬着下唇,脸色苍白。 无措的站了一会,她从衣橱里找出了一件轻便的青衣,又收了自己早就准备好的一把银针用布裹好收进袖子,之后便出了门。 小雯子见顾桃歌突然穿得如此利落,心中不禁疑惑,问道:“桃子,你做什么去。” 顾桃歌面色有些严肃,并不回答,只是走到院子里将相思捉了过来,让它落在自己的肩上,做完这件事之后她才转头和小雯子说道:“小雯子,去帮我把马牵过来。” 当顾桃歌带着相思策马而去的时候小雯子才惊觉不妙。 可是她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办,现在府里没有一个能做主的人,顾容然自江映雪搬进来之后为了避嫌就很少再来苏府了,苏墨白还是个孩子,江映雪就更不要想了。 想着,小雯子一跺脚抱着红豆出了苏府去了顾容然的府邸。 今日恰好顾容然并未出府,此刻他正立于窗边桌前负手在宣纸上画着一副山河锦绣图。 小雯子跌跌撞撞跑了进来,欲哭。 顾容然放下手中毛笔,问道:“怎么回事?” 小雯子抽泣了两声将蔫蔫的红豆递上,说道:“今日红豆回来的时候浑身是血,小姐看见之后就带着相思骑着马不知道做什么去了?” 顾容然看了红豆一眼,目光深邃且有些冷意,他问道:“红豆从哪里回来?” “京城。”小雯子回道。 顾容然心中似有一块石头狠狠的敲击了一下,他道:“你先回苏府吧,桃子此时没有走远,我去找她便是。” 是夜,无风无月。 顾桃歌并不识的去京城的路,刚才她向路人打听着,又跟着相思这才找到了去徐州的路。 可是鸟儿的眼睛到了夜晚便不能视物,她奔走了一天,也需要休息。 将马儿拴在一棵树上,她怀里抱着相思靠着树席地而坐。 相思咕咕的叫了两声,乖乖的趴在了她怀里。 她抬头看着天,今日无风亦无月,天河高高的悬在天空,星光璀璨。 已经过了立夏,晚上不冷不热倒是很舒服。 苏叶言,你不会死了吧,你要是死了我一定会嫁给别人,一定不会当寡妇。 你如果不愿意我嫁给别人,拜托,不要死。 垂柳依依,树下蜷着一个小小的人儿,小小的人儿怀里抱着一只小小的白鸽。 远处白衣男子策马而来,隐隐约约看到了那树下小小的一团,下了马,轻声走来。 他轻靠在她身边坐下,面上微微带着倦意,温柔的摸摸她的头,也抬起头,看向头顶悬天星河。 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 * 顾桃歌是寻着阵阵香味醒来的。 睁开眼睛,她便看见了坐在一边的顾容然,此时顾容然手里拿着一根长长的树枝,树枝正被火烤着一块不知道是什么肉,正滋滋作响。 顾桃歌咽了一下口水,哧溜站起来,围着顾容然转一圈,最后怒道:“相思呢?” 顾容然抬眸看了她一眼笑着说道:“树上站着呢,你急什么,我又不会把它烤了吃。” 顾桃歌抬起头便看到正在转着小脑袋看着她的相思,舒了一口气,她坐在了顾容然身边。 “哥哥怎么也来了?”顾桃歌问道。 顾容然将烤好的肉分给她一半说道:“没有我,你能去得了京城吗?” 顾桃歌接过肉咬了一口,被烫的嘶嘶两声喃喃说道:“我还以为你要去找白晃儿呢。” 顾容然笑容一顿,伸出手拍了顾桃歌的头一巴掌,说道:“我找他做什么?” 这巴掌不轻不重,刚好疼的让顾桃歌瞪眼。 她瞪了顾容然一眼,心想道,也是,二哥都说了我比较重要,跟兄弟比起来肯定是我比较重要。 吃的差不多了,顾桃歌唤了相思便和顾容然上路了,两人仿佛心有灵犀一般,一路策马奔腾半刻不曾想过停留。 就这样走了十日之后两人竟到了涿鹿,商队须走多半个月的路程她和顾容然十日便到了。 到了涿鹿之后两个人皆是疲倦不堪,马儿亦如此。 可是离京城越近,顾桃歌的一颗心便越是无法放下。 当第十一日她要继续启程的时候,顾容然拦住了她。 她以为她二哥哥是心疼她,想再让她休息几日,刚要回绝道,顾容然的一番话让她把没说完的话全都烂在了肚子里。 她二哥无比温柔的说道:“桃子,这马要累死了,来,我们换两匹再走。” 亲哥。 少时顾容然喜欢游山玩水,经常携着几位富家子弟四处游玩,那时少年意气风,鲜衣怒马,一夜便能看尽长安烟花。 顾容然轻门熟路的带着顾桃歌商队停留的驿站。 进了驿站,除了几个风尘仆仆的壮汉在驿站吃酒,并没有看到苏叶言。 顾桃歌拉着一名驿站的侍从便问道:“从扬州来的商队呢?” 那小侍从一见拉着他衣服的是名娇俏的小女子,呼之欲出的怒气顿时被压了下去,他说道:“前几日便走了。” 走了?顾桃歌又问道:“可是有什么变故?” 小侍从想了想说道:“好像是有许多人受伤了,在此地停留了几日便走了。” 不知为何,顾桃歌悬着的心放了下来。 站在一边的顾容然说道:“会不会他们已经没事了所以便回扬州了?” 听了顾容然的话,顾桃歌忽的想起肩膀上的相思,她舒开眉眼说道:“二哥,我有办法了。” 说着她出了门,飞身翻上马将相思抛了出去。 京城城外竹林。 七八个镖师来来回回的在竹林边上巡视,竹林里矗立着一座竹屋,竹屋旁边亦有七八个镖师巡视守卫。 竹屋外是竹子搭起的篱笆院子,篱笆院子里坐着一蓝一青两名男子正围着石桌执着棋子对弈,正是苏叶言和白晃儿。 苏叶言脸色仍然苍白伤口却已经不在沁血,每日也可下床走动一番。 因为苏叶言的伤所以他们走不了,所以也就当休息一番了。 白晃儿这几日就在这竹屋里陪着叶言聊聊天下下棋,日子倒是过的还不错。 远处的竹林外传来几个镖师的说话声,片刻又沉寂了下来。 一只雪白的鸽子扑腾着翅膀落在苏叶言刚要落子的手背。 微微怔忪片刻,他拿起相思,并没有在它的腿上看到信。 “苏叶言。”身后传来少女哽咽的声音。 他转过头,正巧遇上她一双剪秋水眸,眼中委屈,恨,还有……思念。 他竟无话可说,连娘子二字都无法说出口。 白晃儿反倒是带着笑意站了起来对着顾桃歌和顾容然做了一礼说道:“苏夫人,顾公子。” 顾容然眼中亦带笑,他道:“白公子,可否借一步说话。” 白晃儿伸手道:“请。” 院子里只剩下了顾桃歌和苏叶言。 她站在那里不肯过去。 他坐在那里,看着她,半晌叹息一声说道:“你来干什么?” 不欢迎我,好。 顾桃歌赌气抿了一把眼泪跑了出去。 顾桃歌掩面狂奔,脸上的眼泪和这京城的风沙,还真的是狼狈不堪。 身后有人跟了上来,她一跺脚跑的更快了。 身后的人也加快了脚步。 竹林里巡视的镖师皆一脸无言的看着……看着他家公子追他媳妇! 哇,你看我们公子腿这么长夫人腿这么短肯定是公子赢了! 竹林里传来咻的一声,一根银针稳稳的插在了那人脑门上。 倾刻那镖师闭了嘴,眨了眨眼睛将那根针从脑门上拔了下来…… 可是没错啊,不过片刻苏叶言就捉到了顾桃歌。 顾桃歌愤怒的挣脱苏叶言的手掌,丝毫不费力的就挣脱开了,轻而易举的她都有些难以置信。 她转过脸看向苏叶言,这时才发现他脸色十分苍白,额头沁满汗珠,腰部被鲜血晕湿。 他却站的笔直,低着头目光一直一直的放在她身上。 顾桃歌这次反应过来,苏叶言受伤了! 她一跺脚,瞬间乖了起来,拉着苏叶言走进了竹屋,边走边念叨:“受伤了怎么不说,受伤了我就不和你置气了。” 苏叶言一句话都没有说,只是微微低头看着她哭的跟小花猫一样的脸。 扶了苏叶言上了床,顾桃歌出了门端了一盆水,拿了毛巾和纱布准备给苏叶言重新包裹一下伤口。 苏叶言倚在床头看着她拿着浸好的毛巾走过来。 他从她手中将毛巾拿了过来,将她拉过来,抬手一点一点的擦拭着她脸上的泪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