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孙奕岂非等闲之辈,又怎会就此罢休放虎归山,凡是做了,就必须做绝。不斩草除根,迟早会有被反咬的一天。 于是黑衣人们一路追杀,烧了一艘船,杀了四五个镖师,还是没能阻止苏叶言回到扬州。 在一次攻击中,顾容然捉了一名黑衣人关了起来。 顾桃歌十分不解。 顾容然耐心解释道:“若想置人于死地,手中总要有个把柄不是?到时候人证物证具在,还怕摘不了孙奕的乌纱帽么?” 进了扬州的地界,那群黑衣人果然放肆不起来了。 而她哥也言出必行。 顾家自数十年前便与官家打交道,今日受了气,那自然应该好好讨回来。 他哥一纸书信送往了朝廷常年吃他家官茶,又看孙奕极不顺眼的提督九门步军巡捕五营统领(现北京公安局局长) 不过十日朝廷便派了人来查探虚实,顾容然将那黑衣人和苏叶言还未好利落的伤口一并奉上。 那黑衣人是个白白净净十七岁的少年,从来没见过这架势,腿一软嘴一松就全部招供了。 不过半月,孙奕下马。 这一套干净利落,让顾桃歌不禁对她游手好闲的二哥刮目相看。 眨眼间进了六月,天气愈发炎热,顾桃歌也愈发烦躁。 尤其是当看到江映雪忙里忙外全然把自己当成苏府女主人一般,虽然嘴上说着烦躁,身体上却坦诚的告诉所有人,她悠闲的很呢。 六月,屋子里闷热不堪,顾桃歌拿了本话本子趴倚在凉亭里看着。 红豆的心伤在小雯子的细心照顾下已经好的七七八八,此时正和相思甜甜蜜蜜的依偎在凉亭的栏杆上,伴着顾桃歌读书。 苏叶言的在家里养了一个月的伤才痊愈。 期间江映雪殷勤无比的给他端汤送水,饮食起居无一不细致的照顾周到。 以至于这一个月,顾桃歌至少有半个月见不到苏叶言。 顾桃歌有些累,有些东西她不喜争。 该留下的不会走,该走的不必强求。 她只求年年岁岁,安安乐乐便足够了。 至于喜欢上苏叶言这件事,究竟是对还是错,似乎不是那么重要了。 只要他不伤害她,那她便守着他,总能守到他回头看见自己的一番真心实意。 六月初八,顾桃歌生辰。 苏叶言问她想要什么? 顾桃歌想了想说道:“我想去二十四桥。” 到嘴的一句我想让江映雪滚出去变成了二十四桥。 顾桃歌暗自想,我还真怂啊。 不过就算她说了也未必能起到什么作用。 * 二十四桥明月夜,玉人何处教吹箫。 扬州二十四桥风景绝美,青山迢迢,风光旖旎秀美,风姿卓越。 可现在正值六月,风景再秀美绮丽,她披着一身的汗也是无心欣赏的,她突然觉得无比后悔作出这个不明智的决定。 午时。 顾桃歌手执一把青伞慢悠悠的走在二十四桥的不知道第几座桥上。 总之很累,又累又热就对了。 顾桃歌撑着伞慢慢的走着,面容有些难看,这景色宜人自然会使人轻松几分,可假使前面一对狗男女挽着胳膊走在你前面呢?那其实也是没什么的,可是假使那对狗男女是你的夫君和他的表妹呢? 这实在是一个悲剧,而且是令人感到惊悚的悲剧。 这个生辰过的可是真的让人不痛快啊。 为什么什么事江映雪都要插一脚呢? 想着顾桃歌一脚踢了脚边的一块石子。 她一个趔趄倒在了地上。 顾桃歌嘶的一声,却在苏叶言转过头的那刹那稳稳的站了起来,笑容不减。 苏叶言终于注意到她了。 他见顾桃歌站在原处不动,有些疑惑的问:“怎么了?” 顾桃歌笑着掸了掸衣摆说道:“我见此处风景独好便想欣赏一番,你和映雪表妹先走吧,一会儿我自己回家便好。” 苏叶言走近她几步,问道:“你识路么?” 顾桃歌使劲点头。 这时江映雪插了话说道:“表哥,就让嫂嫂在这里好好欣赏风景嘛,我们不能打扰了嫂嫂的雅兴。” 顾桃歌摆摆手,再见! 狗男女不送。 咳咳,好像有点过分。 那就绿茶婊再见! 顾桃歌还是不忍心将苏叶言列在狗男女里面。 等苏叶言和江映雪离开,顾桃歌扶着石桥的石栏杆单脚跳着下了桥,坐到垂柳下的一张石凳上。 撩起裙角便看到了肿的老高的脚踝骨。 真疼啊…… 但是刚才真的是不想在江映雪面前示弱,于是便将他们送走了。 可是顾桃歌坐了一会儿才发觉后悔。她现在真的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落日余晖美妙绝伦,依依垂柳下坐着一个垂着头的小姑娘。 小姑娘时而抬头四处张望一番,时而低头轻轻的叹息,实在是惹人怜爱。 趁着夕阳游玩的一群人里有一位十八|九的杏衣少年,少年眼珠极黑,眉毛秀气,嘴角笑着,露出两颗可爱的小虎牙,看起来干干净净,十万分之良家子弟也。 他在一座石桥上瞥见了那抹玲珑娇俏的身影,神色微微动了动。 他告辞了身边的几位友人,徒步向顾桃歌走来。 顾桃歌垂着头,视线里闯进一双干净的白锦靴。 她惊喜的抬起头。 又失望的低下头。 “小妹妹,你在等人吗?”少年问道。 顾桃歌抬头看了他一眼,嘟了嘴,有气无力的问道:“你是谁啊?” “在下,锦慕,锦绣山庄人士。”他对顾桃歌做了一礼,温文而道。 “喔。”顾桃歌似乎并不是很感兴趣。 锦慕坐到了她身边,错开一个彬然有礼的距离,又说道:“小妹妹,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呢。” “什么问题?” “……” 顾桃歌歪头想了一下,终于想了起来他究竟问的什么问题了。 夕阳旖旎,金色的余晖温柔的洒在顾桃歌身上,晚风轻轻吹拂着细柳,也吹动着少女墨黑的秀发,有一缕随着清风飞到她眼睛里,她眨了眨眼睛伸出手将那缕黑发拂到耳后。 她歪着头思索,睫毛一下一下的轻阖着,向一只蝴蝶一样落在锦慕的心尖尖上,激起层层波澜。 片刻她歪过头对着锦慕一笑,明眸皓齿。 “我在等我夫君。” 噼里啪啦的,碎裂的是锦慕春心荡漾的心脏。 “咦?什么声音?”顾桃歌问道。 锦慕捂着自己心脏转过脸没有说话。 少女,那是本少爷心脏碎成渣渣的声音。 锦慕使劲抚了抚自己心脏,半晌才反应过来,他问道:“还不知姑娘芳名。” 顾桃歌又歪头看着他一笑,又转了过脸去说道:“我叫顾桃歌,我爹我哥都叫我桃子。” 少年笑:“那我以后也叫你桃子好吗?” 顾桃歌点点头说道:“我朋友很少,能有个像你这么开朗的朋友就好了。” 锦慕眼中泛起丝丝光亮,他道:“你住哪里?我有空找你玩去好吗?” 顾桃歌似乎想起什么不愉快的事,她垂眸说道:“龙门镖局苏家。” 锦慕咳嗦了两声。 顾桃歌叹息两声,说道:“看了吧。你肯定来不了,苏家生人很难进的。” 锦慕两只手托着腮,眨眨眼睛,有点可爱。 他说道:“没事啊,锦绣山庄最擅长易容之术,我随随便便化个人都能进去。” 顾桃歌星星眼看向锦慕,她有些兴奋和难以置信的说:“真的吗?” 锦慕点头。 “那你能教给我吗?” 锦慕转过头看着顾桃歌,一张脸被手托的有些变形,有些可笑,本人却毫不察觉。 他道:“这个除了锦绣山庄的人,别人不能学的。” 顾桃歌点点头并不强求。 天色渐暗,锦慕要走了,他担心的看着顾桃歌问道:“你夫君什么时候来,不如我送你回家?” 顾桃歌轻轻摇头:“会被误会的。” 锦慕想了想,觉得确实是这样,但就这样留下顾桃歌走了他心里确实是放心不下。 “桃子,我陪你在这一起等吧。” 顾桃歌看了他半晌,垂下头,轻轻点了点。 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直到月上中天。 “娘子果真是好兴致。” 顾桃歌循声音侧头望去,只见二十四桥一座离她最近的那座桥上站着长身玉立的苏叶言,清淡的月色映在他的脸上,衬显得他面如霜色,凌气逼人,周身气势压的顾桃歌仅仅看了他一眼便不敢再看第二眼。 他的目光在打量了一眼顾桃歌之后落在锦慕身上。 锦慕被他看得十分尴尬,他站在一边对顾桃歌说道:“既然姑娘要等的人已经来了,那锦慕便告辞了。” 说完逃也似的离开,毕竟年龄不大,想必是被苏叶言吓坏了。 顾桃歌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足尖,喃喃道:“这么晚才来。” 苏叶言走到顾桃歌面前,面上一丝嘲讽,嘲讽里还带着一丝怒气。 他道:“娘子不是说不会迷路吗,还是与人有约而不舍得离去?” 她没迷路啊,就算是迷路了随便找个人问问不也回得去吗? 但是有个问题她必须解释。 “锦慕担心我才陪我的。” 她不解释还好,这一解释,苏叶言似乎怒气更盛了。 他转身冷道:“回家。” 顾桃歌看他走远,张了张嘴,最后还是叹息一声,低下了头。 她嘟囔道:“苏叶言,我走不了了。” 苏叶言并没有听到她细弱蚊蝇的声音,只是见她没有跟上来,转了身见她仍坐在石凳上,委屈巴巴的看着他。 她又道:“我脚崴了。” 苏叶言看着她,面上霜色淡去几分。 他走到她跟前俯身查看她的脚,引得她嘶嘶的倒吸一口凉气。 果然,她的右脚脚踝那里已经肿的像馒头一样大了。 苏叶言放下她的脚抬头看着她。 “为什么不说。” 顾桃歌偏开脸不去看他。 “我以为休息一会儿就好了。” 苏叶言又审视了她半晌,而后转了过身说道:“上来。” 顾桃歌看着他的后背纠结的扯着头发,在考虑要不要让他背着。 苏叶言沉了声音,带着些怒气,冷道:“上来。” 顾桃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伸出手环住他的脖子爬上他的后背,连最后一丝纠结都被苏叶言吼到了九霄云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