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家宝窝在何父怀里,睡得极为香甜。
何父慈爱地抚摸何家宝的小脸蛋,“多谢姑娘救了家宝。”说到这里,渴望地看着温桑晚:“姑娘……能……能求您一件事吗?”怕姑娘误会自己贪婪,急忙解释:“小的不是贪婪之人,就是一件小事,很小的事。”
“且说无妨。”鬼都求助了,她还有拒绝的余地吗?带何家宝来乱葬岗,就已经是跟何家宝签了因果。
“小的出来匆忙,也不知道自己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家中娘子还在等着,就想回去看看娘子,小的不做别的,也没有什么心思,就是想再看看娘子,让家宝也看看阿娘。”
温桑晚合计着,对着马车外道:“阿紫,去十里庄。”
“是,小姐。”
何父感激地看着温桑晚:“多谢,姑娘。”
“嗯。”温桑晚闭目假寐。
何父识趣地闭嘴,背对着温桑晚搂紧怀里的何家宝。
从城中穿过,去往十里庄,一番折腾下来,到达十里庄已经是临近黄昏,何父指引下,马车驶进一处小村庄。
还没靠近村头。
何父已经激动得飘起来:“秀英,是秀英。”
温桑晚挑开马车窗帘子向外看去。
村口一棵树下,坐着一名憔悴妇女,双眼无神看着远方,一动不动宛如磐石,看上去约莫三十来岁,一头白发尤为扎眼。
两名妇人经过,一人放下手中锄头,轻叹一气:“秀英啊,天色不早了,回吧!”
另一妇人在自己竹篮里翻找一会儿,拿起一块馕饼塞到秀英手中:“婶儿这里就这些了,这饼子你拿着吃,整日不吃东西,身体哪能扛得住,熬坏了,栓子要是回来看到你这样,岂不是要心疼坏了。”
秀英听到栓子二字,眼睛眨了一下,讷讷转头看着妇人:“栓子回来了?我的宝儿回来了?”
两名妇人齐齐摇头,又不知道怎么规劝,最后拍了拍秀英的肩膀,往村里走去。
“你说栓子怎一声不吭地就不回来了呢?”
“可怜了秀英,婶儿你说,栓子是不是在外边有人了?”
“不可能,栓子疼秀英,咱们村里,谁不知道,连点重活儿都不让她做,怎么会一声不吭带着家宝离开村子。”
“这都多久了?还不回来,可怜了秀英。”
两妇人渐渐走远,身影消失在村道上。
马车抵达村口,温桑晚从马车上下来,站在妇人身边。
马车上何父哀嚎不断,“秀英,秀英,我回来了,我回来了……”
何家宝睁开眼睛,脸贴在马车帘子上,嗷嗷叫唤:“阿娘,阿娘,阿娘……我是家宝呀!阿娘……”
温桑晚微微皱了一下眉头,走上前:“夫人,我乃外来人士,去往京城寻访亲人,赶路至此,天色已晚,夜路危险,能否在夫人家中留宿一宿。”
秀英僵硬地抬头看着面前的小姐,天人之姿,金贵无比,慢慢收回目光,仿佛想了很久,缓缓起身:“屋舍简陋,姑娘莫要嫌弃。”握着手里的饼子,摇摇晃晃往前似行尸走肉。
阿紫牵着马车跟在后。
温桑晚走在妇人身侧,没有说什么。
来到一处简陋院子前。
院中地上铺满落叶,屋前横梁上挂了蜘蛛网,一只老鼠嚣张地从院中跑过去。
秀英推开篱笆门,“我去拿茶,姑娘坐。”
温桑晚走进院中,踩在枯叶上,发出沙沙声响。
阿紫将马车拴好后,快步走进院中。
温桑晚看着破败的院子,对着阿紫道:“去寻几位夫人来此,付些银子打扫小院。”
阿紫点头快步离去。
秀英走进屋中,拿着发黑的茶壶,粗糙的茶碗,走出来:“喝茶,给。”
茶壶中倒出来的却是发黑掺着各种杂质的水。
温桑晚接过来,将茶碗放在院中的木桌上。
过了好一会儿。
六名妇人叽叽喳喳地走来,个个笑容满面。
“秀英啊!我们来了。”
“是啊!秀英今儿个好福气,碰到贵人了。”
六人走进院中,二话不说挽起袖子,拿扫把,拿抹布,各自分工将屋子里里外外清扫干净。
秀英怔怔地站在院中的柿子树下,抬着头看着红色柿子:“栓子,柿子熟了,得摘下来,让鸟儿啄了,家宝就吃不到了。”
“家宝去哪了?还不回来,饭都凉了。”
“栓子,饿吗?我给你做饭去……”
“对,我得做饭,我得做饭……家宝该饿了……”秀英挽起袖子,蹲在地上用手抠着泥土,不停搓着。
院中六名妇人看到秀英这样,心生不忍,没了来时的笑颜,纷纷侧目叹气,继续手中打扫动作。
温桑晚对阿紫道:“采买些吃食回来。”
阿紫点头走出院子。
屋子清扫干净,天色已经暗下来。
何父见天色暗下来,抱着何家宝冲出马车。急切呼喊:“秀英,秀英……你这是怎么了?”
屋中昏黄灯光摇曳,将屋内秀英身影拉长,门外偶有几声犬吠,四周寂寥。
何家宝飘在秀英身边:“阿娘,我是家宝呀!阿娘你看看家宝,呜呜……”
“秀英,对不起,我回来晚了……秀英,你怎么了?”
秀英拿着绣针不停地戳着桌面,“栓子,这裤子得补,那么大个洞,穿出去会让人笑话。”
“呜呜,阿娘……”何家宝拽着秀英的手臂,任他怎么拽,手指都直接穿过去。
“秀英啊!”何父双眼通红,坐在秀英身边,想拿走绣针,“秀英,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我不该带家宝进城,都怪我不听你的话,害了家宝,也害了你。”大手不停抽自己的脸。
何家宝号啕大哭,“阿娘,你怎么了?阿娘,你看看家宝呀!”
温桑晚站在院中,敛下心神,深深叹了口气。
阿紫取来长凳子放在院中屋檐下。
温桑晚静静坐在那里,心中万般不是滋味。
何家宝从屋内冲出来,拽着温桑晚的衣袖:“姐姐,求求您,救救阿娘,好不好?”
何父闻声,猛地抬头,飘出屋子,跪到温桑晚面前,不断磕着头:“姑娘,求求您,救救我娘子。”
“姑娘,求求您,救救我娘子。”
何家宝见状,飘到阿爹身边,跪在地上磕着头:“姐姐,求求您救救我阿娘。”
“姑娘,只要您肯救我娘子,何栓子给您当牛作马,做什么都行,求您了。”
“家宝求您了,救救阿娘,家宝给您当牛作马。”
温桑晚目光落在父子两人身上,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