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想象的有一点儿不一样。
孩子现在病情稳定了,转到了六人间,正输着液,陪床的就一个头发花白的女人,瘦的跟把枯柴一样。
是那种心力交瘁的瘦,精气神都没剩多少。
病床上的孩子也不胖,肉眼可见的遭了不少罪,躺着有气无力的看吊瓶往下滴点儿。
按护士说法,这孩子身份信息显示,叫邹贵生,今年十四岁,还是周岁。陪床的一直就这个女人,自称姓花,是亲妈。
除了这俩人,这么些天了,护士没见过有其他人来过。
十四周岁啊,老蒋心里一沉。
陪床的女人看见三个穿绿色警服的公安进来,说要了解情况。
于是一下子来了精神,色厉内荏的一口咬定:“看给我儿子害成什么样了?不就拿了那么点他们不要的废料嘛,我儿子都住了十多天医院了,瘦了好几斤,这事儿没个说法我跟他们没完!”
王建国掏出个本子,像模像样的记下了日期,这些胡搅蛮缠的一个字儿没写。
老蒋没接话等她下文。
周所长年轻气盛,听着这话有点没绷住:“花大姐,你要真不愿意和解,就算真有点赔偿,这孩子的事儿,估计少不了进趟少管所。”
不知道哪个点儿刺激到了花大姐,一下子就坐到地上拍大腿:“老天爷啊,这还是人民的天下嘛?这是要我们孤儿寡母的去死啊!”
一通输出,周所长招架不住,直往外撤。
扭头一看,老蒋跟王建国都没走,于是自己招呼声:“我去抽根烟”。
周所是头一回直面基层群众,热情的招架不住,得缓缓。
闻声赶来的护士呵斥道:“18床家属,你叫啥叫,叫啥叫。到现在医药费都没结呢,要不是铜加工厂给你们担保,早都停药了,你还闹!不行让医生过来看看,明天回家休养去,反正现在炎症也控制住了。”
一下子,花大姐的声音就小了下来:“我不说话,我不说了,不能出院,娃子身子骨还弱着呢,得好好治治。”
说完满脸堆笑:“高护士,你活多,你先忙去,我这边保证不再出啥事儿了。”
这一场闹剧,病床上的男孩儿一声不吭,好像已经习惯了他妈的做派。
这么一缓和。
老蒋当着护士的面儿问:“能出来谈谈不?”
花大姐这会儿恢复了点智商,不情愿的跟着走出了病房,临走前,还跟儿子交代:“妈不走远,有事儿喊一声妈就听见了。”
也不管儿子会没回答,又给掖下被子角才出去。
确实没走远,就站在两个病房门的中间位置。
老蒋板着脸:“我们刚从铜加工厂出来,保卫处说了,人证、物证齐全,为了警示下这些小偷小摸,准备把俩孩子都送到少管所。”
女人没了刚刚的嚣张,强撑着嘴硬:“厂里要两倍罚款,加上孩子住院的钱,我哪来那么多钱,给我掐死也没有。”
老蒋这才把语气放缓:“你跟厂里顶着干有什么用呢?你儿子偷东西是事实吧,而且还是好几次,你越是顶着干,那边态度越强硬,而且人家还占理。”
女人也一肚子气:“不是我硬顶着,还大厂呢,你看那些保卫处的人,孩子掉厕所了,磨叽半天捞上来了,不说赶紧送医院,非要等联系上家长,要不是孩子能受这罪!”
老蒋发现,这人,不能跟她说软和话,不然立马就嘴硬。
于是叹了口气:“既然你们没有和解的可能性,那就硬碰硬吧,事儿我也说了,你既然觉着你占理,那就看法院怎么判吧。那啥,花大姐,你要是还想调解,就来我们所,估计那边走程序怎么也得个个把星期,再晚就别来了。”
说完干脆利索的立马走人。
王志强合上除了日期啥都没写的本子,一样枕着脸往出走。
一直竖着耳朵听的周所长就看出来老蒋是在以退为进,但是为啥这么干就不清楚了。
可跟着走还是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