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刘干脆不管阿义了,重新又叫一次:“大人?”
林凤仪说:“听说你们做马车很行,官家跟你们订了三十辆马车?”
老刘说:“是,刚交货出去。女官爷若想了解,小的给您介绍,这马车好坏,外行人仅凭眼观则无从了解。然车轮圆否,走两步就知;车轴准否,走十步就知;避震佳否,走百步就知;车厢固否,走十年方见真章。轮劣轴歪者,连马拉起来都要发扭的。”
老刘用手势请林凤仪跟着往前走,到了阿义在装的车厢旁边,对着车厢用力撞用力推,说:“官爷,这阿义嘴坏,车厢的榫功是京城一流。小的说可走十年,还算客气。”
林凤仪点点头,又跟着老刘往前走。老刘横摆一副车轮和轮轴,手放轮子上轻轻一甩,轮子就转了好几圈。
老刘说:“此即阿纶之手功,马拉起来也省力。”
老刘走到后面,有一辆租好的,但地上都铺了石块。
老刘说:“官爷请上座。”
林凤仪坐上去,老刘叫了一个阿文来帮忙,推了六、七步才停,让林凤仪下车。
林凤仪有惊喜的感觉,穿越以来坐过那么多车,从不觉得这么稳。
就好像一个人若只坐过六十万元的车,就会以为车子就是这样;
等有一天坐上售价千万元的车了,才会知道真正的好车是什么样子。
林凤仪忘记自己是来查案子,坐过劳斯莱斯的兴奋感,洋溢在脸上久久不去。
老刘倒是不在乎的模样,那眼神就是“每个试过的客人都是这样,你不过是第五百个,之后也还会再有五百个”的意思。
老刘问:“官爷尚有何指教?”
林凤仪这才想到来这里的目的,就问:“你们质量这么好,刚刚阿义说做工也过不了活,是怎么回事?”
老刘叹了一口气,说:“官爷有所不知。工部那三十辆,验收数次,小的屡次被大人们刁难一番,几次本场老板赵爷亲自交货亦然。工部不收货,亦说不出道理,只说坐起来不舒服,又嫌雕工不细腻云云,全是外行话。当初要求本场放下一切客户、全力为彼赶此三十辆,岂知完工半年皆未能交货,遑论收款。”
林凤仪说:“那后来知道真正的原因吗?”
老刘说:“小的不知,赵爷只说已解决。那时极苦,欠材料钱,工钱亦发不出,赵爷多年信用几毁于一旦。实在度不过,赵爷几个古董全卖了,本要先发工钱,岂知那天木材行闻风来堵,硬是吵嚷着要先拿钱,因彼工钱亦发不出矣。”
老刘又比了阿义一下:“官爷看阿义,去年秋过不去,卖了一个女儿。之前不行时,赵爷亦收他一女,说是作丫环,其实就是帮着喂饱一个人。实在不行,阿义再不好意思开口,总不能所有员工孩子都送到老板家吃饭。阿义嘴坏,其来有自,官爷莫见怪。”
老刘又比了轮轴那边,说:“阿纶住左近,当时米店老板每日来讨。赵爷亦想多接单、收订金来周转,奈何本场向来慢工,欲多接单亦不可能;为彼三十辆车,手上之单已拖到两年后方能交货矣。赵爷不得已,将宅子抵押,向钱庄借钱,据说亦不顺利,本过低而利极高,简直是趁人之危。”
他也不问林凤仪要不要订,反正他对自己质量有信心,这常家一向不必跟人推销自己,更何况现在手上的单已经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