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窗上映着寒梅孤影,屋内虽点着暖炉却是一片冷清,他唇上没什么血色,身上披着一件单薄的披风,整个人看上去十分虚弱。
铺好了信纸,他坐在那里,凝思良久才开始落笔。
“小夭亲启,见字如晤。
人生如寄,岁月忽焉,执念十年,今得终了,吾此生之途将尽矣,然吾心坦然,无惧生死之变,唯吾应于卿而未竟之事,心含愧意,冀卿谅之,亦恕吾不告而别。
吾此生既览云端之风光,复陷阴翳之泥泞,虽历经沉浮,亦可谓圆满,是以无憾。
若言最乐者,乃与卿相伴之一载,自初睹卿颜,便觉似久识之人,冥冥之中,定有深羁焉、”
写到此处,李莲花笔势一顿,不知想起了什么,眉眼中蕴满了温柔,唇角也弯了起来。
笔尖重新着好墨,他却是提着笔不动,脑海中全是被拨乱心弦的瞬间。
直到墨水在笔尖凝聚快滴在纸上,他敛起悸动的心神,继续往下写。
“然,卿之后程初始,吾已临末途,纵碧茶得解,亦不改凡胎肉体,终难永伴卿侧。
卿已寻得高堂,后有伴矣,不复孑然一身,如此吾可安然离去,以己所好度余日。
人生苦促,终需一别,吾于卿漫漫之寿,仅为匆匆过客,故愿卿忘之,勿为伤怀。
今以此书与卿诀别,愿卿余生顺遂无虞,皆得所愿。”
看到最后,我眼眶酸涩不已,却见他凝望着信纸不动,半晌之后,才拿起信纸走到暖炉边。
里面的炭火烧了许久,表面覆了层薄灰,信纸扔进去,过了一会才燃起明火。
火舌很快将纸张吞噬成灰烬。
我错愕的看着李莲花,他眼睑泛红,眸中映着跳跃的火光,捏着手中的铃铛低声自问,“既是想让她忘记,又啰嗦这么多做什么?”
说完,他似想到什么,垂眸轻轻勾唇,“若一直没有消息,依她的性子,只怕要耿耿于怀许久。”
外面寒风渐起,银酥簌簌,欣长消瘦的人影立在窗前一动不动,不知在想些什么,直至窗边的那株红梅上覆了层白衣,方听见低低的一句,宛如呓语。
“若是有来生,愿化清风舞,长伴岁月吟……”
……
最后,他精心安排了一场意外,当着贺府小厮的面写下简短的血书,托付铃铛和遗言。
贺府的人将他掉包过的尸骨带回,他脱身之后,带着单孤刀的尸体回了云隐山亲手安葬。
他的确如信中所说,在用自己喜欢的方式生活,只是不论身在何方,他总会在夜深人静时望着月亮出神。
再后来,梦境戛然而止。
我摸到满脸的泪,抬头呆愣的看着被一团光芒笼罩的男人,透过那层光芒,隐约可见与梦中相似又略显锋芒的眉眼。
灵气浓郁的光华在他身上流转了一圈又一圈,被尽数纳于体内。
看上去,他整个人都有些不一样了,可认真起来,又说不出具体哪里不同。
似乎眼眸更亮了。
我与他的视线撞个正着,那双清澈明亮的桃花眼里,盛着我往日从未注意过的细腻柔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