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家户户灯火通明。
菜肴确实像赵家树说的那样极为丰盛。
鸡鸭鱼肉应有尽有。
在这样的村子里太过难得。
也是从孩子口中得知 。
孤儿寡母这些年全是靠着城里开铺子的舅舅接济才吃喝不愁。
上了桌,李秀娘问道:“柳先生喝酒吗?”
村里有种自家酿的土糟酒,名为三秋。是村里人逢年过节必喝的一种酒水,连女子也不例外。
柳相摇头道:“从未喝过,还是算了。”
妇人有些失望。
这顿饭,与在荆黎家中那顿很不一样。
有赵家树这个小麻雀在,屋内像安静都难。
柳相斯文儒雅,细嚼慢咽。
妇人眉眼温柔,只是偶尔觉着儿子太过吵闹,悄悄以眼神威胁,那意思好像在说,再闹小心我扇你。
总之,这顿饭,很热闹。
临了,柳相拒绝了李秀娘一起守夜的建议,倒是以一本《劝学篇》换取了两壶三秋酿。
看着一袭墨杉彻底融入黑夜。
李秀娘轻轻叹息一声。
就好似刚刚伸出嫩芽的种子,彻底枯萎凋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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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子某处院落内,少年独自点燃油灯,坐在屋内,透过窗户看向天上明月。
一人对月,守护整个夜晚。
双手叠放搁在桌上,脸颊一侧紧贴有些泛凉的衣物。
以前从老人口中听过这么一句老话:人生本是一场远游,爹娘走后,只剩归途。
搁在以前,荆黎觉着没什么,人得活,日子得过,没时间去想这些连半颗铜钱都换不了的言语。
现在,少年懂了,清清楚楚。
天上月,光辉明朗,皎皎浩瀚,为世间所有人在黑夜中照亮前方道路。
从东边到正中,高悬天际 。
院外,有敲门声响起。
迷迷糊糊的少年揉了揉眼睛,站起身前去开门。
大半夜的,一般人可没这胆子。
荆黎却不一样,他还真希望门外的,是鬼而非人。
可惜,令他失望。
柳相晃了晃手中酒壶,“一起?”
荆黎勉强一笑,点头答应。
进了屋子,用两只陶碗倒满酒水,荆黎又从厨房内拿出一碟子盐水花生。
“听家树说你已经认得那些文字了?”
二人闲聊,无所拘束,在这样一个本该阖家团圆的大年夜,却像两只孤独山鬼。
荆黎道:“已经记下了,只是我这束修钱......”
娘亲在世时,家中那点微薄积蓄都已经拿来买药,束修所需的一两银子,荆黎实在是凑不出来。
柳相先是对荆黎的好学表示赞赏,随后道:“规矩不能坏,别的学生都已经交付,一年一两,半颗铜钱都不能少。暂时没钱也没关系,我那院子有些大,冬天已过,残留积雪融化时的倒春寒太冷。没钱就出力嘛,以后学塾的铲雪和清扫都归你,以此来抵那一两银子。”
少年没犹豫,很干脆的应承下来。
银子他没有,但力气有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