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黎这一家三口,在村民眼中都很好。
在那段妇人卧病,孩子挑起重担的日子里,一个当初连弓都拉不开的孩子,进山又能补贴多少家用呢。
很多时候都是在村里人帮衬下,荆黎才能安稳成长。
如今自己要离家,这一去都不知道能不能再回来。
接下来的日子里,荆黎几乎将家里剩余那些粮食,鸡鸭,等一系列东西都登门送予了那些曾经帮助过自己的人。只留下那几件衣物和家里爹娘留下的几坛子老酒。
酒不是什么好酒,酿制粗糙,味道一般,就是年份还凑合,陈年三秋酿,滋味儿还行。
送给陆山神两坛,柳先生十坛,黑纹金雕也讨要了一坛。
最终就只剩下两坛子老酒。
三月过,四月来,清明到。
折下一根桃枝,荆黎整理好祭祀所需之物,拎着最后两壶老酒,一路走走停停,终于登上那片埋葬逝人的坟山。
来到父母坟前,先是将土堆上的杂草一一铲除,又在墓碑前腾出一块空地,瓜果,肉食等贡品摆好后,点燃白烛。
各点三炷香,对着爹娘恭恭敬敬三拜九叩,将织香分别插好后,荆黎神色肃穆,开始敬酒。
所有过程做完后,荆黎对着爹娘坟墓轻声念叨:“爹,娘,我来看你们了,这些日子我很想你们,很想很想。”
“爹,娘,我现在已经和柳先生学了字,读了书,不说什么功成名就,以后日子肯定会好,不用替我担心什么。”
“爹,家里您留下来的老酒还在,今天带了一点儿,要少喝,不然娘亲该生气了。”
“娘,我知道您不喜欢爹喝酒,今天就算了,破例一回好不好?喏,家里桃花开的正好,我给您带来了......”
说到最后,荆黎早已泪流满面,在爹娘的墓碑前,这个早已将吃苦当做习惯的少年郎再也不用压抑心中那份伤心,哭声低沉沙哑,回荡在坟山之上。
跟很多人比起来荆黎是不幸,小时候父亲走了,少年时娘亲也走了。可跟不幸的人比他又是幸运的,起码感受过家的温暖,父母的关怀陪伴他走过很多年。
以前那个温馨的家,很多东西,很多画面,就像是永远石凿一般镶嵌在心底,一辈子都忘不掉。
残阳如血,照耀在苦难人的背脊上。
荆黎流干泪水,眼眶红肿,擦了擦脸上泪痕,扯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嗓音沙哑道:“爹娘,我要走了,您们儿子现在很出息,可以成为神仙老爷,还是最潇洒的那种,只不过需要离开家乡很远很远,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不过我会尽快,最快,等我练成了剑术,完成老剑仙的嘱托,我就回到大山,再给你们讲我所看到的一切美好风景。”
他知道,娘亲不希望自己留在大山,就像天上的鹰一样,自由翱翔,不被束缚,不被困扰。
可荆黎是人,人之心,可悲,可喜,可叹。
黄昏里。
少年收好东西,等走到坟山边缘处,隔着很远很远,朝着那两座相连的墓碑挥手作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