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相看了他一眼,微微一笑,没说什么。
这堂课很轻松,中午放学,孩子们鱼贯而出,纷纷跑回家吃早饭。
柳相走到后院儿就看见闲扫落花的老妪。
那老妪见到年轻时的柳相也没觉着意外,反而有些激动,停下手中动作,恭恭敬敬朝柳相鞠躬施礼道:“学生赵春生,见过柳先生。”
老妪,九十多年前与赵家树打架的小女孩儿,岁月不饶人,如今已是垂垂老矣。
柳相应声后来到石桌旁,稍稍一挥袖子,那些残留水珠瞬间恢复干净,又从开辟出的芥子天地内取出茶壶茶杯,以水字法凝聚出悬空溪流,无根之火随之悬浮,待到水流沸腾,注入茶壶内。
“你的遭遇我已知晓,只能说句抱歉,大道根基折损这种事情,我帮不上忙。”
柳相对于老妪的印象其实很深。
记得最开始教书那会儿,赵春生是个头最高的,当然,同龄当中打起架来也是最信手拈来的,什么赵家树之流都得绕着走,那时候的孩子王,村口老黄狗见了都得挨两巴掌那种。
不过如今的她,好像再也看不见那副蛮横姿态。就好像从山巅滚落山脚的石头,在途中的艰难坎坷将石块的尖角锋棱彻底抹平。
赵春生有些失望,不过也没太多,自己的情况自己最清楚,这次返乡也没过多奢求什么,只是叹息一声点点头,“没关系,自下山后我也没想着有朝一日能够重新登山修行。先生,我就想知道,山巅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光景。”
气运种子有高有浅,如赵家树,如荆黎,若无天大意外,都是注定的登临绝顶。
可同样出生的赵春生,显然就无此福缘,修行之初一切顺遂,后来因为性子的缘故,一再与同门结怨,而她呢又是个不愿意低头的主儿,所以后面才会有了一场看似正常,实则步步谋划让其堕入深渊,最终丹田破损,窍穴炸毁,沦为现在这副废人光景。
也是到了后来,躺在病榻上的她才幡然醒悟,可惜为时已晚。
这一切其实怪不得任何人,要怪就怪她性格太傲,外面的世界不同村子,不懂与人为善,又没有泼天气运,结局并不意外。
失去修为的她,也从驻颜有术的青葱少女,短短几年成了现在这副模样,生机溟灭,离死不远。
回村之后,实际上她还保留一份希望。
那个小时候教授学问的柳先生。
自修行之后,越是回想,越会觉着柳先生不一般。
所以,学塾这些年里多了个日渐苍老的扫地人。
可惜,现在看来,已经回天乏术。
“山巅?很遥远的问题,我从未出过村子,也未能走出过大山,如果非要说山巅的话,那就是臧符峰最高处的大雪坪,三王峰的云海,除此之外再无他物。你所向往的是这样吗?”
柳相抿了口茶水,会心一笑,有些事情强求不得。
要为其感到悲哀或是可怜吗?不会。
因果因果,自作自受罢了。
哪怕最开始所谓的“因”很小,随着年月的累积,随着人心的变化,就会想聚土成山,百溪归海,从而导致一个无法想象的“果”。
不光赵春生无法承受。
这也是柳相最害怕的东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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