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莫不贵者,道也。
“你的答卷我看过,挺好,当然,我说的好并非是你的考评。而是答卷上的文章,字里行间都透着你对大庆的见解,女子之身,却能在一篇篇国策中将国事理解到这般地步,担得起一句大才难得。”
对禹秀薇,宋炀毫不掩饰自己的欣赏之意。
禹秀薇心中紧张,不过面色还是强装镇定,回道:“宋老谬赞了。”
“你觉着是谬赞吗?我觉着不是。”
宋炀喝了口茶水接着道:“如果你是男儿身,三月殿试,我定然成人之美,送你个三元的头衔儿,将一鸣惊人做到极致。只可惜.......”
大庆虽说并不禁止女子走仕途,而且朝堂之上确实也有不少身居要职的女子官员。
可像禹秀薇这般惊世骇俗的,开国以来还是头一遭。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女子过于优秀,出身无任何依靠,日后步入官场,必将被那些权臣所针对。
九百年,好不容易出了个能压所有读书人一头的女子,若是毁于官场,实在悲哀,所以他才会走这么一趟。
“如果你愿意,就跟随我走遍大庆东西南北,去看看那些饱受摧残却又满怀希望的人间大地。不过前提是你得退出最后的殿试,放弃成为世上前无古人的女子三元。”
宋炀给出选择。
言语中的意味很浅显。
放弃大考,便是他宋炀的学生,从纸上谈兵中走出,知行合一,走万里路破万卷书,暂时搁下那些圣贤道理,为国为民事必躬亲,这便是宋炀所教授的为官之道。
禹秀薇沉默,没立即点头或者摇头。
若是其他士子文人面对这份泼天富贵,估计都不存在任何犹豫。
毕竟一个虚名而已,未来的路还是一样,不同的是,现在点头答应就意味未来仕途便可平步青云,扶摇直上。
禹秀薇的犹豫不是在想答应还是拒绝。
她在宋炀的言语中寻到了一丝苦难的意味。
“宋老,秀薇有个问题请教。”
“请讲。”
禹秀薇眼眸低敛,缓缓说道:“王朝百年以来,可曾有过饿殍遍野,易子而食?”
越是靠近这座京都,禹秀薇越是对史书上记载的灾厄愈发有清晰的感受。
不是说大庆做的不好,事实上朝廷已经将能做的都做了,可也只能保持明面上的平静。
她每路过一座县城,都会翻开地方县志。
其中对苦难的记载往往都只是几句言语,几个文字,可能那些出身安稳的人无法想象其中的绝望。
但禹秀薇明白,大庆,从来不像表面上那般平静。
宋炀没直接给出答案,而是闭眼缓缓道:“庆历永平三年,南州洪水涛涛,农田尽毁,百姓流离失所......庆历永丰六年,北方暴雪持续六月,路边满是冻死骨.....庆历元凤四年,西北大旱,大庆铁骑不得不后撤三百里,将十六城拱手相让......庆历元鼎七年,还是南州,本是稻田重地,蝗虫过境,全年心血颗粒无收......直到如今,当今天子登基,罪己诏六封以告天地,你现在还觉着那些书上的文字仅仅只是文字吗?”
宋炀断断续续将近百年王朝灾厄悉数到来,一想到那些亲眼所见的百姓惨状,老人胸腔起伏,难掩痛苦之色。
禹秀薇缓缓摇头,“书上说,知行合一,我知道了却未曾见过,宋老,我想亲眼去看看。”
都说读万卷书,行万里路。
禹秀薇觉着自己书看的已经不少,那就离开文字牢笼,去亲眼看看这座王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