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的林俏和现在很不一样,钟爱留短头发,最热衷的运动是跆拳道。热情开朗,还喜欢路见不平拔腿相助。小时候的郑朗宴也和现在不一样,是个干净腼腆的小少爷,听话乖巧,是个人见人爱的可爱包。 就是那时候基因优势不显,个子比同龄女孩矮一些。 十岁时候,林家父母带林俏来s市出差,因为和郑家属于上下属公司的关系,特别订了郑氏名下的度假村。 偏巧那时候郑家小少爷也在,一堆孩子在海洋球里玩耍。林父在谈生意,就让林俏先过去玩。 滑梯上几个男孩上上下下玩得不亦乐乎,林俏注意到楼梯顶端一直有个瘦小白皙的小男孩,待在顶端不下来,看了会儿,才发现他一直作为小苦力,帮忙推别的小男孩下来。 一身正义的小林俏当时就忍不了了,两步跨上去,飞起一脚,就把随意使唤别人的男生踹了下去。郑小少爷当时正吓得抓着男生的衣服,跟着就被拽了下去,跌进海洋球里,摔了屁.股。 始作俑者怎么说来着? “弟弟,你别怕。我罩你。” 这仇一记就是小六年。 时光流转,两个人朝着截然不同的方向成长,但现在日天日地的郑小爷想起来就要气炸,小时候轻微恐高的他,被林俏这个蛮妞一脚踹下去就算了,就因为还没发育,还被她喊了弟弟。 刚开学的时候,因为孔家的关系,郑朗宴刚好得知要转学过来的女生就是之前欺负他的林俏。上天给的机会啊。 郑小少爷借口去帮忙,一大早穿戴整齐喷了香水打了发蜡,本来想给林俏个下马威,却在接到这个乖巧安静的小姑娘的时候愣了神,收起了全部利爪。 ——她实在是太可爱了,一举一动都可爱得小少爷心里冒泡。 从往事里收回心思,林俏弯唇笑了笑,没有想再糗郑朗宴,免得他自尊心受到伤害。 郑朗宴好一会儿才从林俏难得生动的表情里收回思绪,想起那时的一切,他第一次觉得不可思议和好笑。 车顺着初染了秋意气氛的两排树之间开了过去。 林俏刚偏头看了一眼贴着窗口飘落的叶子,忽然感觉发顶被轻轻抚了抚。 心里一震,林俏猛地回过头去。 就看到郑朗宴伸着手臂,摸了摸她的头。男生眼底的光流转,唇角轻扬着,用她那时大姐头的话揶揄她:“别怕,以后我罩你。” —— 国庆前一周,外语大附中全校开了信号屏蔽器,举行了一年一度的高二年级分班考试。 考场是随机分的,林俏分到的考场只有班上几个人,都不太熟。她和同考场的班长打了个招呼,就进入了专心考试的状态。 整整两天都没有见到郑朗宴。 考完最后一门,林俏才忽然想起来。 也不知道他考得怎么样了。 想到跟他的约定,林俏打开笔袋,翻出里面特意拿来的那粒贝壳。 考试成绩会在三天后公布,连带着分班信息。 老师们集中判卷,几乎除了音乐美术体育课,其他的都上成自习,或者大家自己组织看电影之类的活动。 林俏大多时候就去舞蹈教室,她总觉得自己这半年来荒废了许多,拼命想补回去。 有次还碰到了叶真雅她们。 想起之前宴会上的事,林俏深知自己和她们不是一类人,于是只想着避过去。 叶真雅看着她一个人在角落,主动迎了上来。 “林俏,好巧。” 林俏放下腿,声音冷淡疏离:“嗯。” 叶真雅有些没料到。她唇角顿了顿,跟着轻笑:“之前我生日的事,不好意思啊,大家只是想玩的开心而已。没考虑你的感受。” 林俏摇了摇头,不想和她深谈:“没关系。怪我自己逞能。” 叶真雅一愣,脸上的笑有些尴尬:“你、什么意思……” 林俏掀起眼皮看她,脸上神情淡淡:“我从一开始,就应该拒绝我妈,告诉她我不想去;或者往后些,拒绝玩游戏,这样大家都不用有压力。” 丝毫没有给叶真雅留任何面子。 一直被人捧着哄着的叶真雅脸色也冷了下来。 郑朗宴算是她人生受到的第一个挫折,她没想到,林俏看着闷声不响,性格却又冷又倔。 叶真雅盯着林俏,不知道是为了说服谁,声音提高了一些:“林俏,我是真心想和你交朋友的。” 林俏正转过身去做拉伸,闻言回过身来。 她眼神里有一丝淡然怜悯的光。声音软软的,却冷淡无比:“你明知道,不是这样的。” 叶真雅的眼睛猛地瞪大,看着林俏走远的背影,死死攥紧拳头。 —— 三天后。 公布成绩和分班信息的公告贴在二楼公告栏上,早早地就有一圈人等在那里。 一向不看成绩的段毅格骂骂咧咧地往进挤,褚刚拎了他一把,骂他:“真叛变了啊,不就报个理科么?还值得你看成绩?” 段毅格眼睛盯着上面密密麻麻的名字找,头也不回的骂褚刚:“滚你的,我这是给宴哥看好么。” 褚刚诧异:“宴哥?他还在乎成绩?” 林俏无视两个人的吵嚷,顺着榜看名字。 第一个就看到了熟悉的名字。 陆久见。文科1班。 林俏抿着下唇想,看来老师们的担心是多余的。 往下找了找,林俏找到了自己,排名年纪第七。文科1班。 她的英语一直是薄弱项,在外语附中,劣势也跟着凸显出来。 找到了自己,林俏没直接离开,而是顺着倒数列找了起来。 没出三十个,就看到郑朗宴大名挂在那里。 单科每一个都擦过了两位数的线,语文甚至比之前提了三十分。 ——除了数学。9分。 林俏顺着往后看,郑朗宴,文科1班。 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想起第一天郑朗宴帮她去教务处注册的样子来。 林俏唇角忍不住跟着弯了弯。 她转身,从人群里往外挤。 “找到了!”段毅格在那边叫了一声,跟着就骂了句,“日,数学差了一分!” 林俏回到教室的时候,郑朗宴正颓丧地趴在桌上,段毅格拉了凳子坐在旁边,嘀嘀咕咕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看她过来,段毅格脸色一变,迅速拉着凳子坐了回去。 林俏缓缓走了过去,坐在郑朗宴前桌的座位上。 “郑朗宴。” 面前趴着的男生动了动,缓缓抬起头来,头顶的黑发跟着微微晃了晃。 他垂着头,眉眼间都是不悦的低垂颓丧的弧度。没有看她,清冷低沉的声音开口,带着含糊:“你别说了,我已经知道了。” 林俏抬眼看着他,声音软软的:“知道什么?” 郑朗宴不满地瞥她一眼,一脸“你怎么明知故问”的样子。 林俏偏要接着问他:“知道你数学考了九分吗?” 郑朗宴不满地皱眉,有火不舍得对她发,孩子气地触了触鼻尖。 “那你知道,”林俏轻轻开口,唇角不自觉地扬起一个弧度,手伸到他桌前,跟着轻轻摊开,“你的语文这次进步了三十多分吗?” 一个莹白色的贝壳带着脆响,叮地落在他的桌面,郑朗宴猛地瞪大眼睛。 “不是,我,你——” 他抬起头看着林俏,似乎是有些反应不过来,吞吞吐吐半晌也没说出话来。 林俏收回手,歪了歪头看着他,“你不想去了吗?” 没等她落下话音,郑朗宴一把捏起贝壳,死死地攥进掌心里。 明显放松了的语气,警告她:“你不许反悔。” —— 晚上11点。 陆久见捏着卷面几乎都是满分的试卷回了家。 偌大的客厅没有开灯,静悄悄的没有一丝声音。 他也没开灯,乘着月光回了房间。 青灰色的色调,让心底里的压抑更甚。 陆久见把自己扔进椅子里,仰着头,合上双眼,黑暗一瞬将他吞噬。 过了几秒,他直起身体,睁开眼睛。 陆久见拧亮台灯,拉开左手边的一个抽屉,从本子下拿出一个老式手机来。 这手机他每天都充电,以前还偶有消息,来自固定的一个人。半年前,那个人发了最后一条消息,便彻底断了音讯。 陆久见黑眸里流光暗涌,他滑开屏幕,打开短信界面,目光定定地看着最后的那条消息。 【看到回我一下好不好?我很担心你。】 往上翻了翻,还有一条来自对方的彩信,少女纤瘦的身体裹在天蓝色的校服,脸庞清丽,扎了长马尾,唇角浅浅上扬着。 好像她就站在对面笑。 看了会儿,陆久见清俊的眉眼间皱了皱,跟着,抬手把手机放了回去。 合上抽屉,像是合上一段尘封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