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荆南(1)

延和八年,冬。    腊月二十五,年关将近,荆南城中大街小巷皆是红彤彤的一片,家家户户门前都挂上了大红灯笼,好不喜庆。耍杂技的江湖艺人走街串巷,引得一阵阵叫好声。    那卖艺的江湖人表演完毕,拱手朝四周捧场的人行了个江湖礼,面上灿烂一笑,刚要说话,却听见人群中不知是谁大喊了一声:“杀——杀人啦!”    人群瞬时四散开来,有那么几个胆子大的躲在拐角里偷偷向外望去,只见十几个村夫打扮的人此刻正拿着大刀四处杀伤抢掠,偶有几个不服的瘫坐在地上哭喊道:“青天白日的杀人放火,你们就不怕天打雷劈吗!”  那伙匪徒里,为首的大笑一声,将刀架在了哭喊之人的脖子上,“你们的知府此刻都已葬身刀下了,王法?王法也一同见鬼去了吧!”  此话一出,那匪徒周围的同伙纷纷大笑起来,角落里偷听的人听到这话,顿时也没了偷听的心思,有慌不择路的,往大路上一跑,恰好遇上了那伙人的援手,立时成了刀下亡魂;也有机灵点的,知道顺着巷子偷偷往那远处的山里跑去——    东陆多名山,譬如西北有山,名为虞;西南有山,名为荆南。  荆南一城的名字,正是因着荆南山而来。不同于而今不知具体方位、似乎是只存在于人间话本传说里的虞山,荆南山是真实存在的。  东陆百年战乱,终于在齐先帝灭周围诸多小国,与越国签下百年和约后暂时平定了下来。    荆南城地处三国交界处,战乱之时多被波及,荆南山上有荆南一派,战乱之时曾庇护一方百姓,战火熄灭后,荆南派虽关了山门,摆明了不再过问世事的态度,然而百姓若是有苦有难,上山寻求庇佑,荆南派中之人也是断断不会拒之门外的。    只是此地距离山脚尚有数十里地,跑出来的这人虽机灵,却终是不敌对方人多势众。不一会儿,便被四处冒出来的匪徒发现,追上了。  这人回头望去,只见原本锣鼓喧天的荆南城中,此刻已是横尸遍野,原本极为喜庆的大红灯笼,此刻与地上的血水相照应,平白的添了三分鬼气。    见此情景,这人脚下一哆嗦,顿时以一个狗啃泥的姿势扑到了地上,在他身后,一队人马已经沿路追了上来,为首的刀眼见着就要砍下——  “铛”的一声,刀被一块石子撞飞了。    倒在地上的人被一人从后面拎起,救人的人也不恋战,带着人转身就走,几个起落便已在数里之外。    荆南山半山腰,顾简估摸着在城中作乱的那伙人应该追不上来了,便找了个平坦的地方放下了手里的人,对他说道:“再往上走一段路就是荆南派的范围了,你自行上山寻求庇佑吧,城中离此地尚有一段路程,他们追不上来的。”    这人此时终于反应过来自己得以逃出生天,忙在顾简面前跪下,重重磕了个头:“大侠救命之恩,我…我实在无以为报!”    这人这一连番的动作把顾简吓了一跳,她这才仔细打量了下她顺手救出来的这个人——这还是个半大的少年,刚刚可能是为了活命还是什么,脸上被他自己糊了一脸的泥,此刻被他自己连着眼泪洗了把脸,倒是露出了几分本来的模样。    顾简抱着剑,木着脸说道:“你快上山去吧,流寇作乱,那知府老头已经见了阎王爷,荆南城你暂且是回不去了,自行谋生去吧。”  话音未落,顾简人已经不见了踪影,那少年愣了一会,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抬起袖子狠狠地擦干眼泪,向山上跑去。    顾简其实并未走远,而是一跃而上来到高处,远望着荆南城中的状况。  西南多山,而荆南城两面环山,与荆南山相对着的,是楠国与齐国以之为界的桢楠山。因在两国交界之地,齐国放任不管,楠国兵力不足,因此驻兵并不多,时有流寇作乱。    顾简前日刚到西南,原本打算进荆南山中采药,不想遇见了这档子事。幸好当年荆南山为了救人,修建的密道尚在,与她同行的几人暗中带着剩余的城民进了密道后封住了入口,城中活人渐少,喊杀声终于低了下来。    顾简无声地叹了一口气,飞身而下,打算去山脚下的密道出口处接应一下,然而还没等她到达,便听到了一阵打斗声。    山脚下,只见一群同荆南城中匪徒穿着相似的人正在围攻一个青年人,那青年人一人护着两个孩子,虽然显得有些吃力,却也没落下风。    “虞山剑法?”顾简只看了一眼便认了出来,她在心中思忖,看向那青年人的目光也顿时变得深沉了起来。顾简心道:“虞山避世百多年了,几乎活成了个画本传说,这世间竟然还有人会这套剑法……诶是了,百年前曾有个自封修为入世的弟子,莫非是他?”    再看那青年人怀中抱着的婴孩,和身后护着的小女孩,顾简默念道:“稚子何辜。”本着上苍有好生之德的念头,她决定上前拔剑相助一把。    顾简一剑推开一个匪徒,破开了这群匪徒的包围后,一手揽过躲在青年身后的小女孩,将她护进怀中。在那青年看过来的时候挑眉一笑,“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兄台不必客气。”    那青年人愣了一下,很快就反应了过来,他冲顾简一点头,随即继续专心对付起了包围他的这群人。    有了顾简的帮助,对付这群歹徒顿时变得容易了起来。谢知解决完最后一个,收起剑往顾简面前走去。    顾简此刻正在安抚怀里被吓的默默流泪的小女孩,闻言便随便朝他摆摆手:“小事小事。”继而接着哄道:“不哭了噢,坏人都被我打跑了,你想不想吃糖啊,姐姐带你去买呀。”    谢知:“……”  谢知刚准备说声道谢的话,便被这大概也算是不要脸的言语给震了一下,毕竟喊他叔的人,如今都会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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