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秃子背起阿宁,吴邪跟在后面,我断后。 那海猴子还想往上爬,我居高临下地给了它两枪,都打在头上,硬是将它逼缩回去。 那几人顺利过去了我再爬上缆绳,爬到一半,远远地听到那些脑回路诡异的外国人的欢呼,不禁无语。 还差三分之一时欢呼声变成了惊叫,我回头一看,那只剩下半条命的海猴子居然又爬上来了,正拔弄着缆绳。 我真想仰天长叹,怎么上了船就没遇一件好事? 吴邪不知从哪儿抓来一把枪,给它补了几个子弹。但这样反而激怒了它,直接一爪子拍在缆绳了。 我晃得险些又掉海里,张秃子拦住吴邪,对我叫道:“别管它,抓紧时间过来。” 你特么我也想啊,晃成这样你爬给我看! 我竭力稳住身体,海猴子愈发愤怒地抓挠着绳子。我几下挪完剩下的路程,在缆绳断开的那一瞬向前一扑。这距离不够我扒上船,张秃子甩出一条绳子,我在空中抓住,身体力量用到极限,生生在落入海水的刹那飞身而起,倒翻上船。 这一系列动作超常发挥,十分漂亮,也调动了我所有的潜能,结束后我整个人都差点脱力,砸在地上。 张秃子手上青筋暴起,身形丝毫未动。 这时渔民和一帮洋鬼子才反应过来,叫医生看伤势的全围上来。 人一多,我晕船后遗症就犯了,又晕又累,被逼着灌了几口葡萄糖后赶紧离开人群,回去倒头就睡。 大概是累得狠了,这一觉完全没有之前晕船时失眠的烦恼,我睡得特别沉,意识断片,根本听不见现实中的动静,只有浓重的水汽侵蚀而入。 在摇晃的泛着海水腥气的船舱里,我做了一个潮湿的梦。 梦境的开始也是身在水中。 那水冰冷,澄澈,深不见底。水面漂浮着美丽的花瓣,有长长的锦缎垂下来,浸在水中,在水下柔软地舒展开来,如一条条引路的藤蔓。 我穿过层层叠叠的锦缎,自水中升起,长发倾泄,纱衣自动褪去湿意,变得蓬松轻薄起来。我踏上台阶,手腕各佩三只金镯,行动间铃铛清响。 泛起的波澜击在脚踝上,碎成几瓣,落回到水中。 浅金色酒液顺着白玉台阶淌下,酒香氤氲,我踏着满地的鲜花与琼浆,步步而上。 又是一阵水声,似乎再次有人从水中升起。 我的衣摆长长地拖在身后,人已走了几级台阶,还有裙摆拖曳在水池中。怕被后来人踩住,我双手提起衣裙,回头望去。 我对上一双沉静的黑眸。 双眸无泪无光,宁静悠远,瞳孔深处仿佛燃烧着无尽业火。 他一袭黑衣,云纹银扣束到脖颈,袖口绣有暗金六合龙爪。祥云汇聚胸口,以金线勾出神兽之形。 他与我对视片刻,微微垂眸,淡淡道:“星君。” 我张了张口,还未发出声音。大殿上便传来通报的钟鸣,一声一声沉重悠远。 有人远远唤道:“麒麟————” 我睁开眼睛,阳光照进船舱,满室金光流转,海水拍在船舷上,仿佛能听到大海深处的脉冲。 今天就要下海了,阿宁几人已经在穿潜水装备,胖子的潜水服太小,露出白肚皮。我一走过去他就看见我:“哎,你不是那徒手抓虫子的大姐吗?几天不见他娘的瘦一圈了!” 我一听他提到尸蹩就浑身不舒服,吴邪捅了捅胖子的肚子,骂道:“少扯几句,艾姐一招就能让你闭了,还要不要你这身肉剽了?” 胖子不满地嘟囔几句,把潜水服套好。 我也去翻潜水服,阿宁笑吟吟道:“女式的只有我的尺码,只能委屈你穿男式的了。” 我没有说话,接过她递来的潜水服和友情提供的弹性内衣,进舱里换上。 套袖子时我特意看了下左手腕,空无一物,连血管都看不见,整条手臂就像塞棉花的假肢般苍白绵软。 有不对劲,我知道我身上是有些秘密,可是我什么都不记得,我一直努力去忽视异样,可是这种自欺欺人也不知还能持续多久。 我看着镜中苍白的妇人脸,叹了口气。 胖子交待了水下注意事项,我们一个接一个倒摔进水里。 开始一切正常,我一边回忆着剧情一边划动四肢——说来奇怪,我晕船晕得不行,但是水性似乎很好,下到这么深的地方也没有一点不适应,连后来被头发追赶着逃命的时候都游刃有余。 巨大吸力从背后卷来,我反应不及被卷入一个洞中,终于体验到了在洗衣机里搅拌的感觉。 等脑袋清醒时,呼吸嘴不见了,不过我还憋得住,向上划水浮出水面。 地面已经有了好几串脚印,有上回的教训,现在我身上装了三个手电。我向周围一扫,看见了一只很值钱的青花瓷大罐子。 这时其他人也出了水,拆下潜水设备。 我没有去管他们,打着手电在周围转了起来。 没有虫子,我就认为危险系数不大,这么说来,海底墓算是全书最厚道的一个了。 墓壁封上白膏泥,上面的壁画被水汽腐蚀得一蹋糊涂。我草草扫过一遍,蹲下来,拾起一块碎瓷片。 吴邪喊道:“艾姐,你在做什么?快回来!” 我应了一声,转身走了两步。 背后一声轻响,我旋身甩出瓷片。 寂静无声。 我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直到有人走到我背后,轻声问:“怎么了?” 我沉默几秒,摇头:“没事。” 阿宁以吴邪为专业人士,殊不知后面那秃子才是超越外挂的存在。 那个青花瓷大罐子滚进一个通道,吴邪交待几句,率先走进去。 我知道这里阿宁会触动机关放箭,非常注意她的动作。 阿宁何等敏锐,撇了我一眼。我下意识转开头,然而就在这一瞬,她踩下了机关。 我走在她后方,第一箭就直奔我而来! 我知道这箭虽然不会杀人,但其中有毒,当即亮出匕首挑开。 那厢阿宁捏住朝她面门而来的箭,向吴邪冲去。 这些箭力道不大,我挥臂扫开一片,见阿宁抬腿把吴邪顶得弯下腰,揪住他衣领把他拎起来给自己挡箭,急忙上前作势要攻击她。 阿宁看我一眼,她的眼神十分地冷,这一眼充满了警告与不屑。我被她一瞪心中火起,随手抓下一支箭向她刺去! 阿宁没想到我会比她先下狠手,松开吴邪一个打滚闪过。 我本来也没打算真刺下去,见吴邪脱困便收回手,挡开周围箭矢,护着他往角落里去。 而阿宁干净利落地跳到安全区,朝我们抛了个飞吻,转身走了。 我原本不想理她,但她最后那嘲讽的眼神刺激我了,我把吴邪扔下,捞起匕首,直追过去。 阿宁跑得飞快,我赶到的时候她已经没了踪影。其他人的手电光也渐渐消失,我没有退回去,拧开手电,顺着地上还潮湿的脚印继续追。 跑着跑着脚印淡了,需要仔细观察才能看出一点痕迹。我正努力辨认,耳边劲风突起! 她隐在暗处,向我发起一击。我的反应已经够快了,用手电挡了下,角度一转将灯转向她,同时把光源开到最大。 警用强光手电能照见五百米远的东西,这么近距离直射很容易造成爆盲。 阿宁尖叫一声,扭开脸。我立刻操手电朝她腹部击去,哪知阿宁眼睛重创下竟然仍有余力应付,扳住我的手腕一扭。 手电脱手,我一口气卡在喉咙里,被她一记过肩摔抗起,整个人都悬在空中。 我当然不会任她摔下去,死死顶住,就这样陷入僵持中。 一时间静得能听到我们两个人的喘息声。 手电掉在地上,照着我身后。 忽然,阿宁的呼吸急促起来,她猛地撤手,转身就跑,那架势跟逃命似的。 我一个踉跄,正在奇怪,就觉有一双冰冷的手环住我的脖子,一大丛头发缠上四肢。 ——禁婆! 我心中一凛,这东西虽然没有血尸变态,但绝对难缠,连闷油瓶都没能彻底解决。而且那死法,绝对比粽子一爪子下去难看! 难怪阿宁有着微弱的优势还要直接逃走,她不一定知道这是禁婆,但看见那头发第一反应肯定是避开。 我拼命挣扎起来,可是头发越来越多,它们快速绕上我四肢,盖住头脸,很快连手电的光都看不到了。 头发朝眼睛鼻子嘴里钻,我一阵恶心,赶紧闭紧。 这不同于其他攻击,我的反击打在头发上软绵绵的毫无作用,也根本抽不出手来拿打火机。渐渐地,我开始感到窒息,模模糊糊地想,难道真的要交待在这儿了吗?以这样难看的死法? 我想到之前那个从头发里吐出的死人,眼球暴突,鼻孔嘴巴都是头发。而且是窒息而死,死前极其痛苦。 这样的死法,怎么能甘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