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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昨天后半夜的时候又下起了暴雪,看那两人周围的白雪平滑得好似一批绸缎,洁白无瑕,想必他们二人在雪地上躺的时间并不短,甚至有可能已经被冻死了。    朱七七向前几步,走到两人身边,伸出手去探了探他们的鼻息。那恶贯满盈的贼人已经没有了气息,但出乎意料的是,落拓少年竟还有浅浅的呼吸,这让她有些惊讶。  少年的年龄瞧着不大,但没想到内功却如此深厚,在如此冰冷的雪地里躺了将近一晚,居然还活着。不过既然人还有气,那她自然也不能见死不救。    朱七七把少年拖进了马车的车厢内,又给他盖了一张厚毯子,自己则坐到了车厢外赶着马,加快了马车行驶的速度。  她得找一个大夫。    幸而朱七七的运气不错,或者说落拓少年的运气不错,她驾着车走了不到半个时辰,就看见了一个繁华热闹的城镇。  进了城,她找了个客栈,指挥着人把少年抬进了客房,又命人请了本地医术最好的大夫过来救治他,还另外找了两个婆子,在一旁侍候着。    留着一把白胡子的老大夫坐在床边摇头晃脑的诊脉,在少年的手腕上搭了一会儿,捻了捻胡子,写了个方子交给朱七七,道:“没什么大碍,不过是受了凉有些发热。老夫给他开一副退热的药,喝了就没事了。”    “只是受凉了么?”朱七七惊讶,不由追问道:“除此之外没什么其他的问题么?”    “老夫行医数十载,小小的风寒还是不会看错的。”老大夫老大不高兴。    朱七七皱眉,“可是他一直昏迷不醒……”    “不过是吸入了一点迷药罢了,有什么大惊小怪的。”老大夫冷哼一声,“最多不过两个时辰,他就醒了。”说完,撩起胡子,拎着医药箱走了。    “……”    仁义山庄张贴在榜的黑道恶人无一不是心狠手辣,武功高强之辈,而据朱七七所知,那死在雪地中的恶贼一套掌法尤其精妙,曾凭借着一双肉掌,杀害了正道中十几位好汉。如今不仅被一个无名少年击杀,对方还毫发无损……  再联想到昨天被她杀死的任麻子,朱七七不可置信地眨眨眼。  这些所谓的江湖名人,也太没用了吧?五哥所说的江湖险恶,也不过如此嘛。    朱七七不是个会伺候人的主儿,她把大夫开的药方和少年一并交给了使唤婆子,自己则跑出去逛街了,直到天色渐黑才回到客栈。就在她回到房间没多久,婆子过来了,告知她那落拓少年已经醒了。    客房内,少年半卧在床上,脸色仍旧苍白,但是眼睛很亮,闪烁着充满希望的温暖光芒。朱七七一推开房门,就望进了他明亮的双眼,不由愣了愣。  少年看见她,含笑道:"多谢朱姑娘的救命之恩。"    朱七七冷冷道:"不用谢。我只是闲来无事,顺手救一救。"    少年被她这么毫不留情一说,也不恼,仍是笑道:“那在下就谢谢朱姑娘这顺手一救。”    他谦和有礼的回答到是让朱七七不好再冷着脸,但她仍不咸不淡地道:“那你要怎么谢我?”    少年愣了愣,问道:"不知道姑娘想让在下做什么来回报这份恩情?"    朱七七心思一转,道:“我还没想好,你先欠着,等我想好了再说也不迟。”    少年无奈一笑,应道:“不敢不从。”    朱七七又道:" 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你叫什么?"    少年笑道:"在下沈浪。"    沈浪?  朱七七瞪大了双眼,脱口而出:“你是沈浪?”  她想到自己前世没出车祸前,朋友和她聊起古龙的一本名叫《武林外史》的小说,里面男主角就叫做沈浪。因为好友非常喜欢这本小说,反复看了很多遍不够,还拉着她,给她讲。当初她听得就不认真,这么多年过去了,只记得沈浪和王怜花这两个经常被好友念叨的名字,其它的什么都不记得了。  朱七七有些出神。倒是没想到,她原来不是投胎到了平行世界的古代,而是重生在了古龙的武侠小说里。其实认真想一想,轻功、点穴这种不科学的东西怎么也不可能存在在她原来的世界吧。    不过朱七七也没有太纠结,毕竟不管是小说还是什么,这里都是她真真正正地生活了十八年的地方,知不知道沈浪的未来,对她也没什么影响。    沈浪见到面前的少女一听到自己的名字,就非常惊讶的样子,好似早就认识他这个人一样,眼神不由闪了闪,不动声色道:“朱姑娘之前听过在下的名字?”    朱七七从自己的思绪中回过神来,否认道:“没有,就是觉得……你的名字不错。”  又忍不住上下打量他一眼,心里想道:怪不得他年纪轻轻武功就这么高,主角光环真厉害!不过她倒是可以放下心中对沈浪的警惕,武侠小说中的主角基本都是正义感十足的大侠,不用防备。  朱七七想了想,对沈浪释放出善意,道:“逛了一下午街有点饿了,我要去吃点东西,你有什么想吃的么?”    沈浪看出朱七七没说实话,但他也没寻根究底,只是道:“那朱姑娘快去用饭吧,在下还不饿,就不用麻烦了。”    "随你。"朱七七耸耸肩,"你要是饿了,和伺候你的婆子说一声就行。"便不再管他,径直出门下楼去了。    大堂内冷冷清清,风吹得大门吱呀吱呀地响,寒风刺骨,朱七七不禁裹紧了披在身上的斗篷。眼睛往四周随意一扫,忽然顿住,定定地瞧着某一处。  这么冷的天,所有人都缩在角落处躲风,但是迎着风口的位置,却坐了一个人。  一个不知道该叫做女孩,还是女人的人。  她的四肢纤细瘦弱,甚至比不得一般的孩子。她的皮肤很白,白得近似透明。她的脸也长得非常奇怪,并不丑陋,也不残缺,只像是一张被做坏了的,扭曲了的面具贴在了她面孔的位置。  这竟是一个畸形儿。    大概朱七七的目光太过不加掩饰,被她注视的人也"看"了过来。那双眼睛很大,却毫无神采。这才让朱七七发现,她原来是个瞎子。    心底的怜悯涌了上来,朱七七走了过去,替她挡住了风。柔声问道:"你为什么不换个位置坐一坐呢?这里太冷了。"    "谢谢你。"女子的声音很好听,"但是不用了。"    朱七七不解:"为什么?"    那女子淡淡笑道:"因为只有坐在这里,当有人进来的时候,我才能第一时间听见。"  显而易见,她在等人,还是在等一个对她很重要的人。    朱七七听出她的坚定,便不再劝了,只是把自己的斗篷脱下来,给了女子。    "谢谢你,好心的姑娘。"女子仍然笑着,笑中带上了一丝感激。她自己报上名字,"我叫双双。"    “我叫朱七七。”朱七七告诉她自己的名字,顿了顿,安慰她道:"希望你等的人能够早日回来。"    "我也希望……"双双低声呢喃,面上却露出一丝凄苦之色。    朱七七便明白,双双等的人怕是不会回来了。她也看出来,双双未必不知道,她只是在欺骗自己。当一个人想要骗自己的时候,旁的人说再多都是没用的。所以朱七七也不再多说什么,只交代了店家多照顾一下双双,就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她猜这个可怜的姑娘是被人骗了,并且,还是被一个男人骗了。    唉。    第二天早上,朱七七在院子里练完刀,又叫小二提了热水洗了个澡,收拾妥当后,下楼去吃早饭。  刚走到楼梯口,她就看见了仍坐在原位的双双,甚至连姿势都没变过,只是脸色更加惨白,透着病态。    她走了过去,不由问道:"双双姑娘,你一晚上都没休息么?"  双双好似没听到一般,像个木偶一样呆呆的,了无生气。朱七七有些担忧,她轻轻推了推双双的肩膀,唤了她几声。    双双的身子左右晃了晃,才好似大梦初醒一般回过神。她转动着僵硬的脖子,大而无神的眼睛"看"向朱七七,嘴里喃喃:"他不会回来了……再也不会回来了……"  说着,眼泪就好似洪水从崩塌了的大坝涌出来一般,瞬间泪流满面。  她伤心绝望的神情,令看的人也不禁感到心酸难过。    朱七七手足无措,她绞尽脑汁想要安慰双双,双双却挣扎着从椅子上起来,嘴里道:"我要去找他,我要带他回家……"  她的下肢因为久坐而僵硬酸麻,腿一软,差点摔倒在地。    朱七七眼疾手快扶了她一把,听到这句话,当即不假思索道:"我陪你去找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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