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梦半醒之间，朱媺娖又在迷雾里见到了她。

她手持长剑，一身红衣上沾了许多泥土，紧张的注视着前方，握剑的手也在微微颤抖。

“你……在做什么？”

她回转身子，看向迷雾中的朱媺娖，半晌后道：“我并没有睡着，为何你又出现了？”

朱媺娖走到她身边，与她并排站立。

一样的面貌，一样的红衣，不一样的是一个面容整洁雍容华贵，另一个担惊受恐浑身狼狈。

朱媺娖迎着她的目光去看，前方一团迷雾，什么都看不到。

“你……最近还好吗？”

她一身红衣早已脏污，手上的长剑也已铺满一层层的暗红血痕。

想来，是不好的。

但朱媺娖不知道如何开口，她不知道如何面对另一个自己。

如何去面对那个没有王岩的世界。

“无所谓好与不好……”她转过身来，看向朱媺娖：“你……并不是我，虽说有些相近，但终究也不是我”

朱媺娖睫毛眨了几下，轻咬下唇，但却并没有去反驳。

“你还小，不曾去直面这残酷的天下，也不曾……如我一般杀了这许多的人”

停了许久，朱媺娖的声音轻轻传来：“我……也杀人了”

在后宫，在开封，她都在杀人，她的手早已不再干净了。

她要拯救大明，她要镇压这乱世，就不能再永保纯真。

她将自己最真的那一面深深埋在心底加了把锁，只有父皇母后能看到。

只有王岩能进去。

所以，自己也和她一般，也在渐渐变成她么？

她的心里，是否也住着一个人。

“那周世显，你们后来……”

停了许久，另一个她开口，声音平静无波：“他不愿如我一般杀敌，那婚事……已经退了”

朱媺娖抬眼，她想说什么，嗫喏许久最终还是落了一声叹息：“退了也好，他……终究不是良配”

“我的世界没有王岩，我找了许久许久，始终也找不到他那样的人，也没有……你那般的法力通天”另一个自己注视着前方，脸上露出一丝笑容，只是那笑也仿佛被深深盖在这层永不消退的悲伤之下不曾显露。

“与你相遇后，我想明白了一件事”

“既然这世间并无永恒，那每个活着的人便都是在与天争命”

“我如此，世人如此，大明朝……也是如此”

“只是……大明啊”她明明在笑，眼睛却渐渐湿润：“我怎么能眼睁睁的看着它消亡呢”

她与自己一样的执着，一样的拧，认准的事情绝不回头，只是……

面对无论如何都无法改变的结局，也……绝不回头吗？

朱媺娖转身，想抓着她的手，却无论如何都抓不到，她与她近在咫尺，却仿佛隔着天地一样宽的距离。

“我，会守住开封”朱媺娖紧咬嘴唇，她能感受到对方无法散去的悲伤：“一定会守住的。”

“我会把每一个被占的城池都夺回来，我会把大明的旗帜插到每一寸山河”

“江河所至，日月所照，皆是大明，我一定会做到的，我向你保证”

“所以……你也要好好活下去，我想让你看到那一天”她看向另一个自己手上那把沾满血污的长剑，岂能不知道她想做什么：“不要死……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