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复将身前杯中酒往张晓年身上一撒,满眼不屑道:“都言仗义多是屠狗辈,负心皆是读书人,此话虽显偏激,但至于你身倒是合适的很。”
“满腹经纶只有利字入脑,将先贤的礼义仁智信过滤了个一干二净,恩将仇报如你,深夜辗转,真能睡得着?”
张晓年用手一擦,将脸上的酒水扫入嘴中。
“人人都是功利客,何人赤心能不染这红尘污秽?”
张晓年看着站在光中的苏复和杨袭虎,低头扫视己身,眼中满是羡慕道:“若我是你们这等出身,我会比你们更光明!”
苏复有点释然一笑,挥了挥手。
“我也是傻了,竟然会以为你这种人心中会有愧疚,这个世界不欠你什么,别那么一副怨天尤人的模样,幼年的悲痛并不能为你成年的罪恶披上一层叫‘理解’的面纱。”
“只希望你能承受得住‘刑讯逼供’。”
张晓年嘴中有黑血流出,一副无所谓的模样道:“我死了,鞭尸都成,挫骨扬灰都可以,哪有什么承受不住之说!”
杨袭虎在发现张晓年情况不对的那一刻就冲了上去,伸手将张晓年双颌捏开,但闻见张晓年口中传来的明显杏仁味时,放弃的往后退了一步。
“你死是没用的,该查我们还是会查,查不出来就像苏复所说的那样,一刀切又如何?”
“嘿嘿”,张晓年眷念的看向公房之上的主座,那是他曾经的高位,能死在这里,于他而言倒也算遂了心愿。
“匡天干离开江南的那一刻,我们就清楚了,现在所做一切不过都是尝试罢了,输了一死,至于是三族还是九族无所谓了,多点人下去作伴也更好。”
“省得……省得下去以后,我,我会受欺负……。”
张晓年话音落下,眼中的精光也消散,往后直接倒下。
张晓年不过一县令,在这种局势中,或许知情,但绝对不多,现在苏复看到张晓年的表现后,他才明白,为什么幕后那些人一定要杀匡天干,为什么所行不密,会让姚清远带着……带着匡天干的头颅回到丰京。
类似张晓年这种人,一定还有很多,他们或许不是身居高位,但一定是了解情况的,幕后主事的那些人,没法堵住所有人的嘴,他们也不相信能堵得住,所以便直接将所有人带上绝路。
在匡天干死去那一刻,他们所有的人都没有了退路,对于他们而言,死三族还是九族已经没区别了,只有一条路走到黑,赌江南府对大周的重要性,赌启明皇帝对江南府的重视……再赌一把能不能牵扯进来更多的人,法不责众就是他们唯一的活路!
杨袭虎一张刚毅的脸已经全部僵硬住,虽然他明白自己过来江南府就是给苏复保驾护航,就是当个缓冲的,但像张晓年,这种算是普通人中的高位者,有一大家子的人,这么利索地在自己面前服毒自杀,他还是有点惊讶以及被无形嘲讽的窒息。
就好像背后的人在笑着说:“看,你们就算找到线索,有用吗?”
“张晓年那毒药是什么玩意?你见过?”
苏复的声音将杨袭虎从那莫名的感觉中唤醒,并不奇怪道:“这种死士专用的东西当然见识过,号称顷刻离魂,神仙亦不可救的‘销魂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