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笑安收起扇子,负手而立,一本正经地朗声道:“今日来此是有正事的。” 月曦会意,竖起兰花指,用手背捂了捂嘴:“大人请入顶阁。” ——明月楼顶阁 月曦将门关紧后,坐在陈陌兮和左笑安的对立面,沏着清茶:“大人请入座。”月曦抬了抬头,端详着面前二人:“大人此次来访所为何事?” “此事还请你保密。”左笑安先摆底线。 “这些江湖规矩,我还是知道的。”月曦将清茶递上,和声道。 “识时务者为俊杰,今日前来确有一事一议,而且还不是小事。”左笑安话音未落,月曦便款款而言:“大人可知道,世上没有免费的午餐,江湖中自没有白干的活。”月曦果然是个江湖老手,直接亮出了条件。 左笑安用扇子拍了拍手,门外立即有一黑衣人端着一盖着红布的木盘。左笑安掀开红布,映入眼帘的是一排排闪着银光的银锭:“这只是一些见面礼。” 月曦捂着脸发出了银铃般的笑声,妩媚而又不失沉着:“大人但说无妨。” ——过后 “为何不直接派人命令?”陌兮负手。 左笑安微笑:“派人的话就闹得满城风雨了。” 月曦看着面前的一盒银锭,心中思绪万千——这些钱,足以令明月楼的姐妹们一周不用接客了。 她……从来就不曾为自己想过。自那时起,她便变了一个人,变得油滑世故,变成自己讨厌的那个人,但已经没关系了……因为他早就不在乎了,那她还计较这些干什么。既然自己的人生艰难,那就该尽自己所能令他人人生轻松些。这是她……除了他唯一的心愿。 ——旦日 清晨,晓光未全,明月楼的客人却人满为患,而大厅的唱台也拉开了序幕。 一支舞姿妖娆的队伍开了头,伴随着鼓声,台上落下一若隐若现的红帘布,乐声忽顿。 陈陌兮和左笑安则素衣坐在唱台正下方的一张圆桌上,身后有一位随从,是陌兮器重的高手。即使如此,他们两个也足够吸引明月楼中的女子:面如冠玉、潇洒帅气、俊俏迷人的美男谁不在意?她们一个接一个地挤上来招揽,却无一例外地被赶了下去,好一会儿才落个清静。 左笑安打开折扇,扇子上用行书字体写了个“文”字,轻声细言:“贺古在宾客席上。”说罢眸光示意地瞥了瞥他们左上角的一张桌子。 陌兮望去,那贺古正坐在唱台右下角的圆桌上,四面隔出了好大个空位,且身后跟着几名家丁。 左笑安和陈陌兮早就知道贺古有古怪:凭一个使者贴身侍从,何来专属下人,又何能进青楼取乐。 倏尔,帘布徐徐拉开,唱台上出现一蒙着纱巾的女子,姿态妖异动人——不难看出,她是明月楼的招牌,明月。 台下一阵掌声和喧哗。 “今日明月怎么第一个出场?” 台下的问题大多是这些,而又有人疑虑:“那压轴的人是谁?”刹时,客人们不约而同的一边沉醉于明月的舞姿,一边等待着压轴的出场。 又有人透露消息:“据说今日压轴可不简单!”台下一阵哗然,兴致勃勃地等待压轴。 左笑安闻言看向陌兮,似笑非笑地调侃道:“素来不入青楼的你今日可有眼福了。” 陌兮用胳膊肘狠狠地撞了左笑安一下,疼得他差点吐血,忽闻他冷声道:“专心点。” 唱台表演不会很久,一天只有七八个节目,所以等待压轴戏的时间也分秒流逝。贺古也饶有兴趣,毫不厌倦地等待着。 倏尔,台上的灯火熄灭——这是压轴戏的代表动作。台下一片喧哗。 半晌,台上的灯火又亮了起来,只不过,在唱台的半中央,有一白色的帘布落下,挡住了压轴人物——三生。 “怎么回事啊?”台下一片哗然。 三生深吸了口气——此时的她早已换上昨日的白纱衣,脸色蒙了纱巾。腰间缠着轻盈的软纱,上衣露出雪白的锁骨,袖口处绣着淡红的荷花,下裙由白至灰,层层递进。青丝无过多装饰,只配一支幽绿色的发簪——那是离尔的礼物。长长的青丝垂地,格外倾世,淡淡妆点,浮浮袅袅,清风掠身,发丝微扬。三生跪坐着,白衣委地,她抚了一下面前的古筝,目不斜视,神情淡漠,恍若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一般。 倏尔,一阵琴声响起,众人屏住呼吸。细细聆听着这悠远的琴声——琴声清澈空灵似水柔情,每一个音符都牵动着众人的心弦,那么柔和,又那么美妙,音调如出谷黄鹂般令人流连,环环绕梁。 贺古也为之所动,竟开始认真聆听这美妙的琴声。 没有其他的乐器相伴,却不显得孤独,只给人一种旷世之美,犹如绝句重现一般扣人心弦。 陌兮蹙了蹙眉头,却在一瞬之间又马上消失。左笑安则蓦然心中悸动,似要起身,却又生生地压了下去,眸光流连于台上如仙一般的女子身上,细细聆听琴音,蓦然嘴角上扬,神色温柔似水。 最后一个音符为曲子画上了一个圆满的记号,而后三生并没有出来谢场,而是继续起身立于舞台中央。 “怎么回事?” “压轴的女子是谁啊?” “好想见识见识。” 月曦款款走上舞台,朗声道:“今日表演就此落幕。” “那位琴师呢?我们要见她!” “对啊对啊!我们要见她!” 台下躁动不安。 月曦微笑,似有他意,半晌突然说道:“琴师卖艺不卖身,不过……”她回眸看了看舞台中央花容月貌的美人,心中打好了算盘:“众人可叫价寻琴师一曲相陪。” 站在帘后的三生身子不禁一颤,娇眉微蹙。陌兮眉梢微皱,对月曦拖延时间的举动有所疑惑,左笑安则神情自若。 沉吟一刻,一人先起了头:“十两!”继而便一发不可收拾。 “二十两!” “五十两!” “一百……一百两!”一百两的叫价已然为天价,更何况还只是为了听一首曲子作陪。 “两百两。”发言的不是谁,正是饶有兴趣的贺古,他语调平和,似乎两百两对他并不是何大事。 他此言一出,全场缄默。他们如何也没能想到,竟有人会为了琴师一曲而耗费两百两。众人无法再出高价,两百两……够他们寻欢作乐一年了。 陌兮扬手示意身后的随处上前,然后侧脸低声吩咐道:“去查清贺古的来路。” “是。”随处消失于人海之中。 全场没有人再叫价,多的只是小声的议论。正当月曦准备拍板定价之时,一清雅澄澈的声音缓缓响起:“三百两。” 陌兮抬眸睽睽地看着叫价的那人——那人并非他人,正是坐在陌兮身旁悠然自得的左笑安。他淡笑。这场争价,可以证明贺古决不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侍从。 三生闻言抬起眼睑,满脸愕然——左……左笑安? 贺古回眸看了一眼左笑安,嘴角带着魅笑,似乎表面他要定这琴师了:“四百两。” 整个明月楼一阵哗然,议论纷纷。 “五百两。”左笑安一脸淡然地饮茶,而陌兮也对此漠然了——左笑安他……又要做什么。 “六百两。”贺古攥紧了拳头,面色却平和。 左笑安察颜观色,诡异一笑:“九百两。”这次直接飚到了九百两! 三生攥紧拳头:左笑安……他……到底要干什么! 贺古赫然起身,冷面睽睽地看着左笑安,握紧拳头,朗声道:“一千两!” 全场高呼,哗然一片。 左笑安突然淡笑,不再叫价,只默默饮茶,好似方才与贺古叫价的不是他一般。 月曦微笑,倒数三声后一锤定音:“恭喜贺古贺公子拍下琴师一曲,二楼雅间请。” 贺古一脸得意洋洋,拂袖而去之时不忘轻蔑地看了一眼左笑安。待他走后,左笑安才忍俊不禁地大笑。 陌兮抬眸看向左笑安:“你是故意的吧。” 左笑安边笑边点了点头,至笑意消减时方解释道:“我也算做了件好事。适才他看琴师的表情,我就知道他一定会参与此次拍卖,有言:越是有钱的人就越自大,所以我才附和着他叫价。”他收起折扇起身看向贺古所去的二楼雅间,呢喃道:“一千两……够她用了。” 陌兮淡笑,对左笑安的大胆之计表示无奈:“你可知,万一他在你喊九百两之时便停手了,你该如何?” “让琴师作陪也不是一件坏事,纵然花万两买下她,也未尝不可。”左笑安淡言,拂袖而去,到他们预谋好的地方。 陌兮突然沉默不语,脑海中却隐隐浮现三生的影子:流婪寨一事后,她去哪里了?半晌,陌兮意识自己所想,不禁自嘲:如此在意,怕是因为棠儿吧。 三生握紧了手,回眸看了一眼台下,却不见她相见之人,继而转身而去。她没有多余的心思去考虑左笑安在台下的放荡不羁,现在摆在她眼前的,是如何应付拍下她一曲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