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川的死随着运载水晶棺的马车从京师驶出,似乎已经很画下了一个句号,但白胜男近身的人都知道,陛下变了,变得比从前更加勤政,就连季大人的劝慰和安抚,都不再是一剂良药。
每日满当当的工作任务让白胜男看起来很是疲惫,虽然眸子里的精光还在,却终究少了几许温柔。
“左大人,以你为首的有关捐官买官的披露折子朕看过了,捐官的事暂且放一下,毕竟是老黄历了。买官的风气确实要实打实的制止,据朕所知,有个叫张学武的就是花钱买的官,他当时不但给了钱还有女色交易,非常恶劣。”
眼看着左煦的神色露出惊喜,白胜男又道,“卖官给他的是左相,但朕目前还不想动左相,人嘛,本色贪也,朕可以容许他犯些小错误,只要不是大奸大恶,朕能忍的都可以忍,当然,对于诸卿也是一样的,朕要你左煦既拿这个张学武开刀,又不会牵扯到正三品以上的官员,你能做到吗?”
一时间,左煦有些不明白陛下此言何意,既将主犯抛给自己这个刑部尚书,又不让自己惩治主犯,难道陛下这是要带头蔑视律法?
“你们中可能有人对朕的话有疑问甚至是质疑,朕可以坦诚的告诉诸位,一个官,小贪小恶是可以改的,只要他改了,其毕生学识、本领还能用于朝廷,才不算亏,国家培养一个有才能的官,不容易。治官如此,治律法也是如此。左大人,尽快把买官的相关条例写出来,先单独作为一科,由刑部会审后,交呈给朕,朕阅过后,就对外颁布吧。”
公开颁布律法的言辞显然比“蔑视律法”更让人震惊,即便是左煦也觉得陛下的决定过于超前,放眼诸国,还没有哪个国家公开颁布律法,秦国若能做到第一个,将是史无前例的文明之国!左煦忽然觉得鼻尖有些酸涩,低首间,眼泪竟滴在了宽袖上,化作一朵小花。
“陛下此言当真?”
白胜男笑了笑,眉眼微挑,很多言辞都融化在了这个俏皮的动作里。
“这目前是朕的想法,还没有在朝堂上和诸卿商议。”
刚刚燃起的兴奋有些萎靡,左煦刚只顾着高兴了,竟然忘了陛下尚未与朝臣商议,不过在他看来,若陛下坚持必须将律法公布,反对的朝臣也是没办法阻拦的。届时,那些利益受到损害的世家大族,又要闹出一些幺蛾子来,不知陛下有没有想过这样做带来的后果。
“民不知法,则法威不可测的道理,陛下可曾听过?”左煦敛去笑意,对她道,“几百年来,身居高位、手握资源的世家大族以此震慑了不少百姓,甚至以此伤害了不少百姓,以巩固自己的既得利益和潜在收益,若陛下冒然公开颁布律法,他们……”
“朕并非冒然,这不是先把买官的这部分公布试试?”见左煦迷惑,白胜男笑道,“你猜的不错,朕打算先斩后奏,等他们发现的时候,买官的律科已经颁布了,他们想拦也是拉不住的。”
“可是陛下,这样必然会有伤君臣的感情。”
许是白胜男的想法太过超前,左煦的脑子里忽然闪过几个被朝臣群起而攻之从而被逼下野的君主,原本利索的嘴皮子有些打结,他似乎忘了刚刚对公开公布律法的欢喜,反而言辞灼灼的劝谏陛下三思而后行。但白胜男本就不是与他商议的,没说几句,就摆摆手示意他不要再啰嗦,换一个话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