软轿之中的穿着云纹仙鹤的紫衣青年慵懒得支着下巴,仰着头掩着嘴长长得打了个哈欠。他不耐烦地挥手,打发回复白衣少女说:“妗弱,知道了。” 唤作妗弱的白衣少女对如此情况像是习以为常,默默无言地垂下了头。 “欢迎大人回来。”这些都是着了一身清一色白色衣裙蒙了白纱年轻的女孩子们一排一排齐刷刷的跪在青年的轿前,将软轿围了个水泄不通。领头的少女与身后的一群少女着装没什么不同,同是窈窕玲珑的身姿与一尘不染的白色衣裙。可是,白纱低下隐约的轮廓意外透着神秘,露出的那双眼睛漆黑如墨清冽明媚,仿若在天际滑落璀璨的星斗。 那位少女大声重复了一遍先前的话语,轻柔动听。 傀儡伸出手原想搀扶着青年下软轿,却不曾被青年一手拍掉。他紧锁眉心的模样也异常好看,带着一股忧郁之气,令人想抚平他的额心。若不是他眉宇之间隐隐透着的英气与那些怎样也抹不去专属汉子独有的东西,不然有人定会以为他是女扮男装生得高大的姑娘。 “妗弱!过来!”妗弱闻声,抬起头欠身回复青年。青年面露不悦之色,但未至要下令惩罚那群少女的举动:“是星魂么!” 在阴阳家,根本没有几个人敢这样称呼星魂,就连东皇大人也得毕恭毕敬称他一声‘大人’。而他,却敢这样大胆直呼星魂的名讳,由此可见身份地位不一般。 妗弱颔首,轻声回复:“是的,东君大人。” “几十年不见,他居然给我忘记我的喜好!”明明同样是发怒,但与各位阴阳家长老完全不一样。他只不过是说了几句,不曾动过杀意。 “东君大人……您刚才不是说乏了么?怎么现在……”妗弱原来黯淡的眼眸渐渐有了几许神色。她刚才明明记得,是谁一路上不停得说疲倦,现在就像打了鸡血一样活蹦乱跳。 妗弱果然是贴身伺候的,深得东君大人的信任和宠爱。无论说什么也不会降罪于她,或许只是因为她上几辈子做善事修来的福分,今生可以让她碰到这样好的主子。 东君再次不耐烦地挥舞手掌,说:“你们别跟着了,我不喜欢这么多人!我只要妗弱一人伺候我就足够了。回去告诉星魂,他的好意我心领了。” 在青年跟前匍匐的白衣少女们,听闻青年的话后不知何故几乎每一个都不停得颤抖肩膀有的竟然还低声哭泣起来。不管怎样,她们结果都是一样的。 青年终于冷眼无视得从她们身边走过,眼中没有半点怜香惜玉之情。这些年在外,他什么没看过什么没见过?假如,他当真全收了她们,害得可是自己!像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情,他是一定不会做的。 “东君大人。” 青年闻声下意识得侧过头。他微眯起眼,带头的那个白衣少女未得他的允许竟然擅自起身。四目相对,他似乎不曾想过那双眼睛居然会有几分熟悉。 “嗯?” “小跖!小跖!你怎么了?小跖!你一定要挺住!” 一打开门,映入眼帘的便是墨家众人个个面色难堪。苏夜幽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她大口大口得呼吸平复自己情绪。他们听到有人拉开门的声音,没有惊讶反而脸色渐渐淡了下去,成为了飘浮在眉宇与眼底淡淡的哀愁。 都是熟悉的面孔,她一张张数过去,却始终没有见到一天到晚嘻皮笑脸总是想让她开口喊哥哥的永远都是那一身被洗得发白的墨家弟子装扮的那一撮黄毛。 事到如今,她才明白为何她这几日眼皮跳得极快了。 他们一见到她,个个眼眸低垂,有意无意躲避她投来的目光。一个个的,似乎对她饱含愧疚之意。她一个箭步推开他们,却瞧见躺在上面几乎昏迷的盗跖。苏夜幽不晓得他们让盗跖又去干什么足以送命的任务,把他弄成现在伤痕累累浑身青紫遍布的样子。 心里乱成一团,是酸是疼是怒是惧她已经分不清了。她深吸一口气,回头质问他们:“他这是怎么了!你们又让他去执行什么任务?” “小跖他,他今夜去将军府偷能够解开黑龙卷轴的千机铜盘……接着,就遇到……诶……若不是有盖先生在,怕是……” 班大师断断续续得说,但总是不能完整得将整个事情完完全全地告知。苏夜幽吸着鼻子摇摇头,放轻声音又问道:“他……” “小跖受了重伤。方才醒过来后又昏死过去,嘴里还不停得念着你的名字。”雪女柔声说道,说完闭上眼掩袖低泣。高渐离皱了皱眉头,安慰雪女道:“阿雪。” “这么说来,那他不是……!不行,绝对不行!你说个每天都要给我买肉饼子的,你欠下的债都还未还呢!怎么,怎么可以这样一死了之不兑现承诺!”苏夜幽越说越发的激动,眼皮微红,在眼眶打转始终不敢顺流下的眼泪终于沿着腮边迅速滚下。 她只对她人的好,那也只是表面,而实际上她可没有过为了没有血缘关系的人流下一滴眼泪。事到如今,到了这个世界之后,一切都发生了变化。 以前的点点滴滴犹如暴风雨一样打在她的心间,化成了煮沸滚烫的开水撒在她的心头。她大声嘶吼着,她的一滴眼泪正好不偏不正落在盗跖紧闭的眼睫上。他又不是没意识,只是累了而已,有必要这样么!盗跖刚想睁开眼睛解释,耳畔传来苏夜幽的哭喊:“你不是一直想要我喊你一声‘哥’么!好,哥!” 盗跖终于完成了一直梦寐以求的心愿,他跳起来睁开眼睛却看见脸涨得通红眼角泪痕未干的苏夜幽,他兴奋得大喊回应:“我在!”不巧,他以为过度开心牵扯到伤口,他痛呼一声。紧接着,整个人又仰躺下去。 “……” “小跖!你没死!” 事实证明。墨家另外连带着她,一起被盗跖耍到太平洋。这叫什么!欺骗感情! “喂,谁说我死了!我可是忙了一个晚上,就算是盗王之王,总可以眯一会儿吧?”盗跖眯起双眼说道,两鬓前的两撮毛伴随着他的动作摇摇晃晃。而他,像是根本没有经历过生死的感觉,一瞬又恢复到了平常油腔滑调的模样。 一颗心终于落定,庖丁笑眯眯得说道:“这才是货真价实的第一贼骨头。” 盗跖发觉腹中一空。才记起这时间离晚饭已经很远了,虽然饿,但也不至于到了唱空城计的时候。他想起先前他们对他挨个一一许下的诺言,惦记起庖丁的话:“那你这个大厨师不是应该给第一贼骨头弄点好吃的?” 庖丁连连点头回答道:“是是是。”庖丁眼珠一转,盗跖随着庖丁的目光瞟到苏夜幽站着的方向。接着他凑近盗跖神秘兮兮地轻声说道:“那丫头对你的感情看样子不是假的,像似动了真情的。我晓得你一直对当年的事情念念不忘,那丫头的性格与你妹妹是有些相似之处。不过,这丫头向来脾气有的时候有点泼蛮是记仇的。呃,刚刚你耍了她,怕是今后的日子不好过呀~” 盗跖望着苏夜幽。他似乎感觉得到苏夜幽头顶散发出浓浓的怨气,后背不禁一阵发凉恶寒。他朝庖丁‘呵呵’得干笑了两声,违着心说道:“我想,她她她应该不会对我怎样吧……” 苏夜幽头顶正冒着一股黑气,揉着拳头一步步朝他走过来。盗跖下意识的后退两步,没想到的是苏夜幽竟然会扑倒在他胸口,抱着他带着哭腔说:“我还真的以为你会死呢!” 盗跖大吃一惊,整个人一下子完全怔住了。目光渐渐柔和下来,他伸出空闲的手摸着她的头顶说道:“我还欠着你的肉饼子债。每天一个,怕是这辈子完结了也还不完啊。所以,我舍不得马上去死,只喊我一声那哪够啊,我要听你天天这样喊我。” 苏夜幽抬起凝视他,盗跖发现她的眼睛红得跟兔子一样。她鼓起腮帮子,头歪到一边哼道:“说话要算数,不然可是要讨不到夫人的。” 盗跖苦笑,扯着她的两腮边的肉说道:“还,真,是,没,看,出,来,啊!小小年纪,这誓言下得可是够毒的啊!” 苏夜幽被扯脸说不出来话,看见庖丁笑得感觉起来特别邪恶,他说:“话说回来,今天阴阳家那个不说话的小美女又来找你了,看起来应该是对你有点儿意。” 苏夜幽感觉得到盗跖身体一僵,有一种做贼心虚的感觉。他脱了手,苏夜幽揉着自己被扯痛发红的脸蛋,听到盗跖反驳:“啊?丁胖子,你这话有点不够意思了嘛?” 庖丁又笑,笑得令盗跖觉得自己有点瘆的慌:“啊?什么?我没别的意思……” 他这表情,明明就是有意思嘛!还装着一脸他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等自己请君入瓮的表情,他咬牙解释以免大家会有更深的误会:“胡说,你就是这个意思!” 苏夜幽继续揉着被盗跖扯得火辣辣痛的脸颊,看样子他刚才的力度可不是一般得重啊!她哼,转头对雪女说道:“雪女姐快点他睡穴!他好烦呐!” “苏丫头你!” 雪女破涕为笑,捂着嘴点头回答:“好!”说毕又转头对盗跖说得:“你呀,就快点闭嘴休息吧,再不老实,我就点你的睡穴啦。” 盗跖下巴一扬,说:“睡就睡,谁怕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