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易水寒 胡亥脱离苦海,站在大殿门口等候她。 他今个儿着见华贵的暗紫锦袍,袖口绣勾清晰生动的百鸟还巢的图案。系好肩后玄色的披风烈烈鼓起风,金冠垂下的暗色璎珞流苏衬得他神采奕奕,淡漠的眉宇竟有几分长者的模样。 “你上哪去了?”他眉头一攒,弯沉下去。 苏夜幽着急老者嘴里挂着的乐师,想来想去可能胡亥会清楚一些就没回答他,反问他:“公子,你是否知晓近来乐师入宫一事?” “乐师?”胡亥略一沉思,“你怎么突然间向我问起这个?”入宫的乐师前身乃是墨家通缉犯中的一份子,他的父亲将近挖空心思去剿灭他们,奈何他们一直像钻洞的田鼠东躲西藏,灵活难以捕捉。 他曾经一度派查过她的身世,看到的却是一片空白。他想,她肯定不是堂堂正正清白身世的宫婢,背后掩藏不少他不知道的隐情。 “难不成,你们两个认识?” 胡亥这句话,苏夜幽冷不零丁打了一个寒颤。胡亥看她的眼光巴不得把她扒光看透,她使劲摇了摇头,“我听闻他会演奏阳春白雪。” “哦?” “像我们这等只能听下巴里人通俗不入流的曲子,能够荣幸一回听得一曲阳春白雪,就此生无憾了。我想知道,何时那够见到他。” 语罢,苏夜幽重新把自己讲过的话斟酌一遍。想是没什么马脚松下一口气,可还不是能喘气的时候,她又偷偷摸摸的瞧了一眼胡亥。 他果然信了自己罢,没有过多质疑自己的话语。脸上甚至眼底的沉静的涟漪也没掀起什么兴风作浪,听他道:“我也没见过他,但只听闻父皇极珍爱他,将他深锁一处别苑,重兵把守旁人未得允许不得接近。每逢落暮时分,别苑就会传出一首首悦耳的琴曲。” 苏夜幽惊呼出声,“那不是变相的囚禁!” 胡亥瞪了她一眼,压低嗓音呵斥:“休要胡言乱语,扰乱宫闱妖言惑众你生有几个脑袋砍!竟然说如此大逆不道的话,被有心人听去如何是好!”好在两人交谈的声音轻微,不至于被人听见。 苏夜幽瘪嘴,垂头认错:“下次我会注意的。” “有些话,苦了也只能往肚子里咽。舌根子一旦长了,殃及性命。” 她慎重点头,拖长尾音又好似一点也不注重多了几分敷衍:“公子的教诲,奴婢记住了。”想想当初,自己现行被抓是百口莫辩啊。 “有些话,我不说第二遍。”胡亥转身说道:“你随我入席罢。” 不是第一次出席晚宴了,她比以前得心应手许多。跟第一次不相同的是,这一回比上回庆功宴办得更加热闹,更加盛大细致。 既然是家宴,文武百官必定携家眷一同入宫朝拜。因此,多了许多眼含春水敷着桃花面的莺莺燕燕,珠翠头钗,芳馨涌溢。 “你是第一次在秦宫过除夕吧?”胡亥示意她给自己添上茶水,她木讷的回过神端起摆放在左上角的茶壶,壶口缓缓顷斜。 “正是,往年……”苏夜幽灵机一动,将到嘴的名字换作了兄弟姐妹。 “哦?兄弟姐妹?”胡亥摆手,告诉她茶水斟满。苏夜幽撤下大茶壶丢到原来的位置,笑眯眯得继续道:“我无双亲,认得是异姓姐妹。” 她说了一个对不起在另外一边的父母,要是让他们知道还不得捡个擀面杖追着她满地跑么!唉,为了不引起别人的怀疑她已经将这句念过千百遍的谎话说得脸不红心不跳的了。 胡亥眯眼,“我怎么,从未听你说起过?” 她居然会拥有这样的凄惨身世,见她每日欢跃不止,像身上有用不完的劲似的,心目中忽而伤感不已。日后,自己定要好好待她。 苏夜幽并不知道他在心底念叨纠葛什么东西,她委屈的小声嘟囔。 “公子,你也从未向我问起啊。” 胡亥看了一眼自己手里杯中的残茶,还剩下一半有余。他没有心情继续喝下去,将茶水规规矩矩的放在一旁。他收回手,叹:“也罢。” 不管什么宴会,来来去去重复一遍又一遍的尽是那些不变的应酬套路。不一样的是,竟有好几位官职有点分量的带了自己的女儿登门拜访,现在揣着相同意思的几位官员跟做销售商品的售货员相差不下,在胡亥狭隘指甲块的地方你推我攘,挤来挤去焦头烂额的模样是形容不出的可笑。站稳了脚跟,这才把女儿拉过来介绍。 得,年夜饭成为相亲饭了。 当然,对于日常把美人当成观赏千金藏品的胡亥而言,这些温室的娇花跟他眼中的庸脂俗粉没什么区别,他又没什么兴趣看,但是又不能当面拒绝掉官员的应酬,只能一一笑对谢拒。 待官员和他们的子女走后,苏夜幽烧滚满肚子的坏墨水打趣他:“怎么了,是人家大小姐不好看么?让你这么厌恶人家。” 胡亥哼了一声,“不关乎长相,是我不待见她们。” 她说:“侍妾你不要,正妻也没有。别人跑上门介绍给你,你看也不看别人一眼。”她故作神秘,“喂,你不会是有隐疾吧?” 他剜了一眼苏夜幽,语温下降:“你什么意思?” “就是……”她噎住,笑嘻嘻的说道:“开开玩笑,无须当真。” 她晓得她这个玩笑不能开下去了,再开下去指不定会出什么幺蛾子呢。笑着笑着,就笑不出声来。微笑挂在唇角,打个旋融化成水。 夜漫星河,篝火当空。 嬴政着一身玄色的便衣站在大殿口,他的身后相隔一人的距离是被侍女搀扶款款而来年轻貌美的紫荆夫人。二人相伴左右,唇角不易察觉委婉的浅笑安然是难得一见的。 若是旁人不晓他们的身份,或许会认为他们是一对步入中年恩爱携手的夫妻。可事实是,不论双方是否真的有心,他们都是装出来做给旁人看的。有一个词可以形容他们,叫做同床异梦。 百官洪亮清啸的三呼过后,他们登上高台。 在高座之上,仿若傲立云端。即便风华正茂不再,嬴政的那股王者的气息也是不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就此消散如烟的。 他扬声说了好长一段话,大致内容也就是对新气象的一年之中希望国家风调雨顺,社稷稳固之类的话语,没什么稀奇。 说完以后,便探头向赵高挥了会手低眉儿语。 “赵高,开宴吧。” 赵高对众人开嗓子重复嬴政的命令,除夕之夜的晚宴才拉开在众人的谢答不紧不慢的帷幕。百官起身,大殿响彻衣料擦过风窸窸窣窣的动静。礼乐奏响,歌舞升平。赤足侍女鱼贯出入,端上酒菜。 苏夜幽熟练的替他捡夹菜肴,她抽了几天把他喜爱吃的,不喜爱吃的菜肴背得滚瓜烂熟。她想,每一天都当做她在秦宫里的最后一天伺候胡亥。起先,胡亥被她的行动给唬住了,后来慢慢习惯了。 胡亥小口小口抿着夹在舌尖的美味,却味同嚼蜡吃不出一丁点的味道。倒不是他心情不好,又或者说他吃得厌烦。 他隐隐觉得,有什么东西正在悄然逝去。 “公子,豚肉很好吃呢,再多用一块。”苏夜幽替他又夹上一片猪肉放在他的碗底。若是放在以前,指不定会连肉戴碗摔他脸上。 胡亥看着碗里的豚肉,嘴里还未嚼完的豚肉是怎么也咽不下去,直挺挺的卡在他的喉咙里。他脸色微变,搁下筷子。 “我不想吃豚肉,给我换另外一个。” 苏夜幽含笑连忙颔首,“好的。” 胡亥忍不住,置疑她:“你是不是我的贴身侍女?” 胡亥的驴头不对马嘴的话她感到分外好笑,说:“公子,我真是你的贴身侍女。不是你那个当日冲撞你的无知侍婢,你当又会是谁?” 当日…… 他缓缓闭眼,他在人海茫茫里寻她最初的原因无非就是想给她找点难堪罢了,驯服她让她和别人一样,对自己俯首帖耳。 到了最后,只是他自己一人陷入其中。 “你不是问我,为何对那些贵胄女子没有兴趣。那是因为……”他缓缓睁开双眼,侧目而视她明媚的眉目:“我单单对你一人有兴趣。” 他在不自觉中,把自己的心和情绪交付出去。 胡亥咽了咽口水,“倘若你愿意一直跟我,保你一世荣华衣锦。” 不受欺凌。 他有好多好多话想说,他知道这个时候不是一个好时机。他挨不住心里的难受,将苦水全部吐出。不管,对方接不接受。 放手一搏。 苏夜幽不晓得他在案几底下扭扭捏捏个啥劲,自言自语的样子好似上花轿前的黄花大闺女羞涩难当。她奇,“哦,公子你不吃这个?” 说完,她放下了筷子间的肉芽。 不吃拉倒。 “你有没有听我说话!”他可是准备了许久的话啊,为了能够说出好听的情话他把古今往来的画本子都给翻到烂。 “公子,你不喜欢吃这个啊。” “我不想吃,也不饿!” “哦,不吃。”苏夜幽把才起筷的菜肴又堆回原地,心想这位公子真特么难侍候,吃个饭也不得安宁。赔笑问他,“公子想要什么?” 他握紧了藏在袖口的拳头,一气之下随口喊道:“你……!” 蓦然,他的声音被嬴政浑厚独特的嗓音彻底盖住。到底是雏鸟,永远敌不上身经百战的雄鹰:“近来,朕得价值连城的宝物,曾七国风靡的乐师!他的身世,想必诸君略有耳闻,刺客荆轲为他异姓之长兄,燕太子丹是他主上!朕不必道明,各位心中有数。” 用脚指头想都晓得嬴政口中的乐师是谁了。 “来人,把朕的乐师请上来!” 嬴政的嗓音还未达到殿口,便断断续续传来铁器拖地沉重干涩糙耳难听的声音,接着,是没脾气的谩骂和催促人音。 苏夜幽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狼狈的高渐离,永远都是一袭整齐干净白衣飘飘的他竟会有今天的惨状。破损的衣物挂在他消瘦健朗的躯体上,满天乌发像是很久没有打理过了脏兮兮的凝结一块一块的黏贴在他看不出本来面貌的鬓角。她的目光离不开的是他的双眼。 苏夜幽收缩瞳孔,转头不忍再顾。 高渐离的眼目,不知何时敷上一层发灰的白绫。 她曾在那双眼睛里,看见他对雪女的柔情蜜意。还有,万水千山。 他的脚裸,栓好青铜秘制的锁链,依稀可见未痊愈重力留下的斑斑点点的红痕。她有足够能力去想象,他受到常人难以忍受的苦楚。 他们竟然真的派他刺杀嬴政! 秦宫层层防卫,纵然是神仙也插翅难飞。 墨家流沙要高渐离一人背水一战,他孤立无援,这不是直接要了他的命么!他绝不可能,单独活着从秦宫离开。更何况,他被青铜铁锁牢困,在嬴政眼皮子底下覆如薄冰,一举一动皆在掌控。 正如嬴政自己亲口所说,他现在是嬴政手掌心的藏品。对于嬴政来说,高渐离便是桀骜不驯的野马,如今不费吹灰之力驯服,他咋能轻轻松松的放开千里良驹了呢?嬴政不甘心,高渐离也不甘心。 她心头一紧,没注意到筷子从指尖滑落。不成的,倘若高渐离刺杀失败一死,以雪女的性格必将生死相依,黄泉地狱永相随。说清楚一点,便是殉情。但一来,墨家没了一点半支持的筋骨。 筋骨失去,证明墨家也不会长久。 当然,她也明白这破烂主意铁定不会是天明出的。 胡亥被她脚底下的声音惊住,看她脸色发白以为她身体不适。 他关切的问她:“你怎么了?” 苏夜幽摇头,心不在焉的回答他:“无妨,一下子走神。公子,我很抱歉弄脏了筷子。不能给你,夹食吃了。”说和着,她弯腰捡起掉在虎皮毯子上的脏筷子,把脏筷子交还给身边的侍女。 “无事,再换一双即可。”他道,侍女又将新筷递上。 比起这个,他更在意她为何会失态。 苏夜幽倍感不安,高渐离在明处,她在暗处。她也不像青冥那样拥有身份地位,她要是出手相助,会被胡亥怀疑身份。 她不害怕身份会暴露,她害怕的是殃及池鱼伤及无辜。 一来,她的罪过可就非常之大了。 如又没有她的出手,被蒙在鼓里的高渐离还是会坚持被他们灌输的想法横冲直撞执拗继续刺杀嬴政,为自己死去的兄长报仇。 唉,真是苦恼,她该如何是好! 高渐离那边她没有细听,嬴政命人将他的古琴抬上。他坐在中央摆放的蒲团,把古琴放在自己的膝盖,修长的指腹拨动琴弦。 高山流水在他的指尖缓缓流出,伴着他的琴音众人仿佛看见了巍峨的高山,碧翠的叮咚泉水,悬崖峭壁飞流直下的瀑布。 众人皆醉,痴迷其中。 他只需动动手指,苍生在手。也便是他的十指,害他危机。即便眼睛看不见了,他的十指依旧可以描述出好山好水。 他是乐师,亦是剑客。他的双手曾经沾满鲜血的,他又用这双手去去弹奏一曲曲世间绝唱。怕是,史无前例了吧。 嬴政口中的宝贝,果然不错。 曲终,众人沉醉。绕梁三日不断,一曲断人肠。 青冥明白高渐离的心思,他想趁着嬴政和他的侍卫神游之时将藏匿在古琴当中的水寒剑出鞘,用天子之血洗濯大殿。 血溅七尺,全国缟素的白日梦也只能想想。 青冥在高渐离的手掌施了一个小咒,可以让他的手僵持抬不起。时间维持的会很短,从殿口到关押他别苑的距离。 很快,高渐离感受到自己手臂不听自己使唤,麻痹得动不了,别说拔出水寒剑,收琴都很有问题。他皱了皱眉,只能作罢。 “高乐师的琴技当真世间少有,虽然不是阳春白雪,一曲高山流水遇知音听得亦足矣!妙哉,妙哉!可否,再为大家弹一曲?” 高渐离不动,沉声道:“陛下,草民不适恐不能受命。” 嬴政脸色冷下,“何故?”高渐离答:“草民弹得太久,手抽筋。” 苏夜幽瞪着迷茫的双眼懵懵懂懂,乐师天天训练,二十四小时统共有一半以上的时间在练自己的琴技,怎么弹一曲就酸了呢! 难不成,是他暗中动了手脚? 她的目光向青冥所在的方向瞟了瞟,看他高举着果盘里的朱果。 高渐离想是上天注定不能让自己刺杀嬴政,又可能是嬴政命不该绝吧,今天的刺杀是肯定不会成功了。算了,再获时机吧。 “草民还请陛下准许草民修养。等稍加时日,再为陛下弹奏。” 意外的是,嬴政准许了他。苏夜幽悬在半空的心放下,她松了一口气。说实话,她是真的害怕高渐离会在大庭广众之下刺杀嬴政。 他故去,雪女会伤心死。于是,他还是不死的好。 高渐离得到准许,抱琴立身后被看守的士兵带下。苏夜幽想这会算是一个机遇,她趁胡亥不注意蹑手蹑脚悄悄离开大殿。 她偷偷的跟在那几个士兵后头,一路尾随他们。等到再无巡逻的守卫,不需躲躲藏藏。她才从草丛里蹦哒出来,就此亮腾了身份。 “你是谁!” 她在草丛里躲着不能动,幸而是腊月寒冬没有蚊虫叮咬。要是换做了夏季烈日,她可能就要被叮得满头是包,肿得像猪头。 她懒得跟他们废话,黑灯瞎火的也看不见她的长相。她压低嗓子邪笑几声,模样与外面市集上的地痞流氓强抢民女类似不差。 待了这么久,她可以为所欲为了。 由于太过激动,对方又看不见她身在何处,她张口闭口来上一句。 “我是如来佛祖玉皇大帝指派西天取经使者花果山水帘洞美猴王齐天大圣孙悟空,你孙爷爷是也!看见本尊,还不跪下!” 说得麻溜,一丁点也不含糊。想是训练多时,背过百余遍。 “……”可气氛,有点尴尬。 “蛇精病吧!”左侧的士兵啐了一口痰。 她笑着勾了勾手指,说:“不是蛇精病,那是理想!” “我操,你该不会是来劫劫……”想了半天,找不到一个合适从词。说劫狱根本不对,早知今日,当年就该多瞅几个字。不然,也不会想不出字词穷疯了。右侧的同僚凌厉道:“她想劫人!等什么,上!” 失去光明的高渐离反倒听力愈敏锐,耳畔除了刮过呜呜的寒风以外还有离自己不远处三人打斗的声音。一招一式,无须睁眼他也一样清楚路数的来回和强弱。不会,看守他的那两个士兵倒地不起。 苏夜幽踢了踢跟死肥猪瘫在地上一动不动昏死过去的士兵,在他们身上摸索到钥匙,又跑过去替高渐离解开身上的枷锁。 “现在没有守卫,你赶紧离开秦宫吧!刺杀嬴政什么的,你一个人是不会成功的。在他们发现你之前,从这跳出去!赶紧的!” “夜幽,你果然在秦宫。”高渐离平缓的语调里暗抑一丝惊喜,“本来我深入龙潭虎穴,并没有想过可以活着从这里走出去。” “不如,你也同我离开这个鬼地方!” 解开枷锁之后,她把钥匙甩手一掷:“我,我还不能离开。” 高渐离不明白:“为何?这里有什么值得你流连?” 她留在秦宫,那是因为她还有事没有解决掉不能就此离行。她怎么可能是那样不负责任的人!她说:“不是,留在秦宫自有我的道理。” “你放心,我已经有能力保护自己的安全。方才,你不是看到了?” 高渐离沉默片刻,“你继续留下,会有危险。” “我自会应对,你不必担忧。再不走,恐是来不及了。” 远方有火光闪动,渐闻断断续续的人音。 她没看清楚高渐离在漆黑的环境中做了些什么,听得夜空划破一道白虹,凤鸟清啸九天。她晓得,这只大白鸟是白凤的坐骑无疑。 身侧掀起一阵滔天狂风,吹起过她的裙摆和青丝。 他走了,雪女不会为他流眼泪。她站在原地,昂视天空离她越来越远的百鸟,最终在她视线下成为一个小小的白点。 殊不知,危险离她越来越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