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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式(十)

鸦天狗下意识地看向了大天狗,发现大天狗原本自然垂落的黑羽根根竖立,不动声色地向后退了几步,拉开了和他的距离。    鸦天狗自认为不是个八卦的妖怪,自然对领主的私事没有任何的好奇(才怪!)    唐青青溜得极快,却感觉到身后那灼热的视线一直追随着自己,不雅地翻了个白眼,加快了自己行进的速度,那若有若无的鬼火球跟随着她,为她保驾护航。    来日方长……    大天狗抿紧了唇瓣,浅蓝色的眼眸之中带出了点点牵强之意,却又自嘲一笑,明知会是这样的结局,他又在期待什么呢?    可是再次见到她,那如古井一般无波的心境却再次泛起了涟漪,这么多年,他满心满眼都只是她一人,再也装不下任何的人或者妖。    那么好的人儿,也只能是她了。    姑获鸟试探着抱起了地上的吸血姬,那小小的一只突然张开了嘴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用尖牙咬住了姑获鸟的手腕,刺溜跐溜地喝了一大口的鲜血,腮子像是气球一样都鼓了起来,却还是咬着不肯松口。    姑获鸟吃痛,一下子将吸血姬给扔了出去,看着流血不止的手腕,又看向了那一脸无辜,面无表情的吸血姬。    终究还是母爱之心占据了上风,重新将吸血姬给抱了起来,飞速地将衣角塞入了她的口中,然后缠绕在了她的耳后。    “呜呜……”    吸血姬赶忙将鲜血咽下,皱紧了眉头,这衣服上面有其他妖怪的味道,一点都不好闻。    姑获鸟撇撇嘴,这哪是乖巧的幼崽,简直是行走的吸血杀器!    怪不得那灯上美人如此着急将这小崽子扔给自己,还坑走了领主的黄金,如今想来当真是心塞不已,姑获鸟默默在心里将唐青青比作了那奸诈狡猾的妖怪,并且决定以后见了一定要绕道而行。    “领主,我们是否该回智山去?”    “你们先走吧!我在这里还有点事情需要处理,重要的事情让以津真天传讯给我,其他事情酌情处理。”    大天狗有条不紊地将事情给安排了下去,玉藻前的出现和唐青青的冷淡让他有了危机之意,两百年他已经错过了一次,这次他不想再错过了。    鸦天狗看着大天狗坚定的神色,也知道他一旦定下来的事情没有更改的余地,领了命令便连夜赶回了智山。    “卿卿,我们……重新开始,好吗?”    夜色之中,大天狗的轻声呢喃消失在了风中。    唐青青带着浅淡的桂花酒清香和那夜色深重的雾气轻车熟路地回到了安倍晴明的庭院之中,看到了一个有着异色双瞳的女人,手持代表着祭祀身份的法杖。    在唐青青打量着八百比丘尼的时候,后者也在凝视着她,一身清冷的月华,双腿搭起,斜靠在青灯之上,端的一派清冷淡然。    安倍晴明插在了两人的中间,将那火光四溢的场面给挡了下来,手持折扇,对着唐青青点头示意,狐狸般敏捷的鼻子轻微地耸动着:“唐姑娘可是在外饮酒归来?”    “还是桂花酒的味道!”    唐青青不置可否,冷冷淡淡地应了一声,目光又再次落在了八百比丘尼的身上,从她的异色瞳之中看不出任何的表情,但那份久经人世的沧桑是无法抹去的,这一定是个有故事的女人,而唐青青最喜欢听故事了。    “唐姑娘,容在下向你介绍一番,这位是八百比丘尼,神庙的祭祀,掌握有预言之术。”    介绍完八百比丘尼之后,安倍晴明将目光又转向了后者,介绍起了唐青青:“八百比丘尼,这位就是之前在下和你提及,来自盛世大唐的唐姑娘。”    御姐般的美人突然露出了笑容,对着唐青青歪了歪脑袋,似乎是询问,又似乎是笃定:“我听不到你的心跳声,也看不到你的未来,明明是妖怪,周身却有功德灵力在你的周围,果真是个神秘的妖怪。”    “不老不死的祭祀,还掌握预言之术,明明是别人艳羡不已的人生,却只想一心求死,这‘神秘’二字,唐某人愧不敢当。”    你来我往之间,火花四溅,气氛一时剑拔弩张,不知对方的深浅,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咳咳……”    安倍晴明尴尬地咳了一声,两人的目光都朝着他看了过去,安倍晴明瞬间亚历山大,只能顶着这目光讪讪地笑着:“来者皆是客,不如好好坐下畅饮一番?”    “不必了。”    唐青青和八百比丘尼异口同声,然后两人互相看着对方,唐青青露出浅淡的微笑,心中已经对八百比丘尼有了评价:一个不老不死,腹黑闷骚的霸气御姐!    而八百比丘尼在心中腹诽道:一个被挖了心,冷清冷清,冷气能冻死人,不人不鬼的怪物!    唐青青面上却还是保持着不失礼貌的假笑:“今晚我已饮过酒了,正打算沐浴休息一番,下棋饮酒这些风花雪月之事还是改日再说吧!”    不给安倍晴明任何机会,八百比丘尼接口道:“在下舟车劳顿,到处游历,寻得如此良辰美景,不忍被其他俗事所打断,安倍先生下次再约吧!”    安倍晴明:“……”    我还能说什么,我也很绝望啊!    你们想想到底是谁将无家可归的你们收留的!    就连下棋饮酒都找不到合适的人选,我收留你们有何用处!    “告辞。”    唐青青说完了这句话之后,消失不见了踪迹,安倍晴明保持微笑。    八百比丘尼顿了顿,手指抚摸着自己手中的法杖,正当安倍晴明以为她回心转意之时,八百比丘尼无比高冷地说了一句:“安倍先生,多有打扰。”    安倍晴明继续保持微笑,等到两个人都离开之时,深吸一口气,折扇猛地敲打在了自己的手心里,然后“哎呦”一声。    褪下了矜贵绅士的假象,猛地甩了甩自己的手,心疼地看着自己的手心被打出了一条红痕,再多的怒火也被这一打岔给弄没了,摇头失笑,对月独酌。    脑海之中却不停闪现着刚刚两个女人之间的刀光剑影,突然觉得他好像抓住了些什么,努力将这些关系给理顺,却发现了不得了的秘密。    一个是不老不死祭祀,而且一心求死,来到了他的身边说不定是为了某个阴谋而来。    一个是没有心的妖怪,不!    或许不仅仅是妖怪,她生前很有可能是那盛世大唐的道士,阴阳师便是从大唐的道士发展演变而来,根据《风俗志》所记载,大唐那里的道士掌握着不仅会阴阳术,还可以连接天地之间的神秘力量,并用这份力量通阴阳,散百鬼,捉恶妖!    安倍晴明能够感觉到自己的心跳,“砰砰砰”,一下一下极为有力。    对于一个阴阳师,毕生的追求便是将阴阳术发挥到极致,探寻那股神秘的力量,而现在正巧有一个现成的活化石,叫他如何能够放弃呢!    安倍晴明收起了平日里的漫不经心,眸子之中划过了狐狸一般狡猾的笑意,鉴于刚刚折扇敲红了自己的手心,不敢再轻敲折扇,反而有一下没一下摆弄着手中的黑白棋子,目光却望向了唐青青房间的方向。    令人更加好奇的是,“忆往昔”幻境之中,唐青青前世的身份明明是大唐送来联姻的公主,他翻阅了大量的史书,终于让他发现了这位公主称号为“嘉柔”。    那微微上挑,狭长的丹凤,清冷的眼波流转,却红色张扬的眼影,樱唇不点而红,不似京都鬼女那般浓重的妆容,让一众男子趋之若鹜,只为多看她一眼。    这般做法却惹了天皇的不快,下令专人看护着这位从仕女图里走出的美人儿,当然了,这也不过是野史记载,真实的情况却只有那些化作尘土的前人所知晓了。    根据正史记载,这位“嘉柔公主”到达平安京之后,因为受不了这里湿润多雨的气候,六个月的时间便香消玉殒了,宫廷画师却留下了不少传世的画作,来纪念这位绝世的美人。    一个娇弱的异国公主,又如何能够掌握那些高深的咒术奥义呢?    安倍晴明很是不解,最后只能归咎于大唐之人多才多艺罢了,连带着一个公主都深藏不露。    至于八百比丘尼……    安倍晴明轻笑着摇头,跟一个狐狸比比谁的心眼多,还是太天真了。    回到了房间之后,唐青青摸了摸自己的心口处,那里空荡荡,没有任何的跳动,努力闭上了双眸,虽然她并不记得所谓的前世的记忆,但那刻入骨髓的挖心之痛不停在睡梦之中折磨着她。    唐青青揪紧了心口处的蝴蝶结,身子弓了起来,干呕出声,长久之后,整个人像是虚脱了一样,瘫坐在了冰凉的地上,从喉咙里发出一声轻喝,缓缓地闭上了双眸。    只希望这次在梦中不用见到那个讨人厌的妖怪了,她真的太累了……    八百比丘尼靠在了窗口处,微微打开了一点窗户,看向了唐青青散发着微弱幽光的房间。    即便是妖怪和鬼怪,也是有心的,心与灵魂相互牵绊,没有了心,却能够活下来,她明明是已死之身,体内却还流淌有妖怪的鲜血。    这么多年,她见过了太多的人,太多的事,早已对许多事情没有了好奇和探究之意,但时隔多年,再次见到了故人,惊喜之余便是好奇了。    八百比丘尼嘴角露出了意味不明的微笑:“不知这个礼物,嘉柔是否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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