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青青停在了雪原山下,那一片茫茫白雪覆盖了整个山川,有一番别样的魅力,摸了摸身后瑟瑟发抖座敷童子的脑袋:“你就在这里停下吧!” 座敷童子抬起了脑袋,想要张口反驳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哼哼唧唧:“你不能丢下我,你都说了要我跟着你了!我……我不能够半途而废的!” 唐青青摇头失笑,对这个看似傲娇实则蠢萌的小妖怪没有一点抵抗力,只能实话相告:“以你的妖力是无法登上雪原的。” 座敷童子不开心地环起了自己的双手,将脑袋扭到了一边:“你不是需要我的鬼火么,要是没有我的鬼火,你遇到了其他厉害的妖怪怎么办!” 相处这么长的时间,座敷童子发现眼前的妖怪只是表情冷淡一点,很少说话,也很少有什么开心的事情,冷冰冰的美人。 但只要不去招惹她,其他时候都是很好相处的,最关键的事情是——她不觊觎自己身上能够带来的福运,只看重那些不太重要的鬼火。 唐青青敛了敛眉目,幽瞳望进了座敷童子的心里,让后者直发毛:“好了好啦!我就在这里等你,你……”可要快点下山,我一个妖怪在这里害怕…… 为了不让唐青青小看自己,座敷童子硬生生把后半句话给咽到了肚子里,生着闷气。 一望无际的雪原怎么也看不到边际,呼啸的冰雪打在了她妖力形成的保护罩上,发出阵阵清脆的击打声,在茫茫白雪之中突然出现了一抹冰蓝之色。 “咦?” 清凌凌的女声在唐青青的耳畔响起:“你的面容看起来好生熟悉。” 那雪妖瞬间出现在了唐青青的面前,无机质如同琉璃一样的眸子凑近了看着她:“我想起来了,你是大天狗的恋人。” “可是她是人类,你是妖怪?” 那个雪妖语气没有半点的起伏,原本的她是一个没有表情,没有心灵,更不懂什么是感情的妖怪,可是两百年前,她唯一在大天狗的身上感觉到了滚烫的温度,从此她的生活天翻地覆。 “你能和我说一说他的事情吗?” 雪女沉默不语,陷入了回忆之中…… 冰天雪地之中,那个俊秀的男妖抱着一个人类之身的女子,那人类女子已经没有了气息,可是他却抱着她,满是珍重,在雪地里一步一个脚印地走着。 走的颇为艰难,有几次遇上了雪崩,差点要深埋于那白雪皑皑之下,黑色的羽翼已经被冻僵,根本无法支撑他飞起,可是丝毫没有动摇他的决心。 终于雪女忍不住出来,像是如今这般,好奇地问着大天狗:“你为何抱着这个女子出现在这里?” “她已经死了……” 大天狗一言不发,继续向前走去,雪女跟在了他的身后,走了很远的距离,突然听到那温和的男声:“在下有幸能够见到雪女的冰甲术吗?” 雪女面瘫的脸上出现了近似于疑惑的表情:“你知道我是谁?” 大天狗停下了脚步,墨色的羽翼将怀中的女子紧紧抱住,散发着微弱的温度,透过缝隙看去,里面的女子面色红润,仿佛只是睡了一觉:“能在冰天雪地之中行走自如的,应该只有雪女了。” “你能给我讲讲你们之间的故事吗?如果这个故事足以打动我的话,我便答应你的要求。” 这里太寂寞了,陪伴她的也只有这皑皑的白雪,周遭没有一丝生气,好不容易来了一个妖怪,尽管是有求于她,雪女也愿意为了这个故事而帮助于他。 大天狗缓缓抖动了羽翼上积累的落雪,眼神轻柔地拂过了唐青青的面颊,雪女只看见了如江南水墨画一般的面容,再次被大天狗藏于了羽翼之下:“这是你的爱人吗?” 大天狗点了点头,又再次摇头。 雪女被勾起了好奇心,单手托腮,漂浮在了雪地之上:“为什么?我能够看出来你很喜欢这个人类女子。” 大天狗如同一棵挺拔屹立的松柏,即便身上沾染有血迹和污渍,依然不改其风骨:“我虽然喜欢她,却因为身份,所以注定了不能在一起。” 雪女似乎有很多问题,不停地在问“为什么?” “她是大唐联姻的公主,而我是智山的大天狗,妖怪与人类相爱,注定无法善终,也无法得到我们想要的结局,只能说情深缘浅,而只有现在她才属于我……” 雪女用着懵懂而又冰冷的眼神看着大天狗:“这么说,她是别人的爱人?” 大天狗:“……” 越发抱紧了手中的唐青青,冷笑一声:“不,她只属于我!” 雪女感觉到越发不解了:“可是人类常说,感情不应该这么理智,感情是冲动的,是热情的,很多人类的情侣进入雪山,甚至丢了性命,只是为了能够亲手采摘到雪莲,以此祝福他们的爱情,可为什么你却能够一直保持理智和冷静。” 大天狗缓缓摇头:“并非如此,在她身死的那一刻,我是想让皇室陪葬的,但我是为大义而生,追光而往,逆光而行,人心所向之处便是大义所在之处!” 雪女的眉头皱的越发紧了,似乎在怀疑他话语中的真实性:“我不懂人类和妖怪的情爱,但是我却能够感觉得到你滚烫的内心,炙热的爱,却又生生压抑着这种感情,这很矛盾。” 大天狗轻咳一声,嘴角溢出了淡淡的鲜血,在冰雪的世界之中尤其瞩目。 雪女突然上前,伸手冰凉如雪的手指,轻轻拂过了血渍,却被大天狗抓住了手臂,防止她再靠近一分。 雪女不以为意,歪着脑袋自顾自地问道:“这是血吗?” 大天狗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 雪女满是感慨:“我是第一次见到血色,原来鲜红色是这样一般模样……” 即便看到了大天狗警告的眼神,雪女也不曾在意,只是淡淡地摇头:“曾经有个采摘雪莲的人类告诉我,不要等到失去后,才去挽留那些所珍视的东西,百无一用是后悔,如今这句话同样也送给你,虽然有一点迟了,但是我能够感觉的到这个人类女子的生机还在,说不定百年之后你能够找到办法,将她复活。” “多谢。” 大天狗张开了黑羽,露出了里面娇小的人儿,不舍地看着她的面容。 “呼啸吧!冰晶。” 漫天的冰晶将她的身体一层一层覆盖,直至完全覆盖于冰雪之下,大天狗又递过来一个盒子:“这个能否请你帮我保管。” 雪女打开了那盒子,里面是一颗人类的心脏,她下意识地看向了冰封于雪地之中的女子:“这是……她的心脏吗?” “原来心脏是这般模样啊!” “这颗心暂时由你保管,若是日后她有幸苏醒,我会亲自来取,多谢了……” 说完这些之后,大天狗迅速离开这个地方,他怕再多一秒钟的停留,会控制不住自己,将唐青青重新抱入怀中,而非不得已将她冰封在这雪原之下,百炼钢化为绕指柔,说的便是他这样的妖怪。 “心么!一颗能够感受到情爱的心……” 雪女看着那颗心喃喃自语,冰凉的掌心紧握着那颗心,感受着它的温度,或许情爱便是灾难的开始…… 苍白冰凉的世界之中,突然出现了一抹不一样的颜色,感受着胸腔中滚烫的温度,雪女突然明白了怦然心动的感觉,双手抚上了心口处。 雪女从回忆之中回过神来,神色复杂地看向了眼前的妖怪,周遭飘起了漫天的小雪,不用看也知道是谁在调皮了,她朝着对面招了招手,一个模样乖巧,却与她表情一模一样的童子飘了过来,无机质的眸子之中满满都是纯正懵懂:“母亲。” 雪女眼中深藏着温柔,摸了摸他的脑袋,半点也没有责怪他的样子:“雪童子,你又调皮了!” 雪童子不好意思地缩了缩自己的脑袋:“母亲,我不是故意的。” “嗯,你该下山了,人界的第一场小雪要开始了。” “我知道了,母亲稍后会和我一起离开吗?” 雪童子抬头满是期待地看了一眼雪女,带着满身的寒气离开了这个地方。 雪女又摸了摸雪童子的脑袋,神色尽是温柔,与两年前那个只会问“为什么”的雪妖相差甚远:“我很快。” 等到雪童子消失在了视线中之时,雪女双手抚摸在了自己的心口处:“现在应该物归原主了……” 雪女的掌心出现了一颗跳动的心脏,因为长久的保存在了她冰雪形成的身体之中,染上了霜雪的颜色,唐青青感觉自己呼吸急促了起来,这是…… 这是她被挖走的那颗心。 “当初大天狗想让我保管好这颗心,等你醒来的那一天,只不过我不问自取,擅自用了它,虽然我做错了,但是并不后悔,因为我感受到了从来没有的温度,那滚烫的感情让我宁愿在阳光下升华。” 雪女闭上了眼睛,似乎是在怀念:“他只是一个普通的人类,但是他对我很好,雪童子是我们的孩子,我们像是普通的爱人一样,相伴百年,然后尘归尘土归土,我也回到了雪山,也知晓了大天狗当初举动背后的深意。” 雪女突然挣开了冰蓝色的眸子:“他很喜欢你,但更尊重你,他不希望你后悔,结果后悔的那个反倒是他自己,承担了最后的苦果。” “你想要的东西已经拿到了,虽然我不知晓当初你到底是如何破解冰甲术,离开了雪山,但是能够再次见到你,大天狗应该很开心。” 唐青青突然有了一种无措感,手中装载着她心脏的盒子沉甸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