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于江面相接的那一刻,一只手抓住了沐京华的衣衫,一股大力将他扯离那可怖的野兽。
可却只离了不过几寸,沐京华听到身后传来乔渐鸿的闷哼声,随后他坠入深渊巨口。
乔渐鸿抓住了他,却没有立刻把他拉出来,反而任由他无力地坠入。
冬日彻骨的江水几乎一瞬将他淹没,可还不等他心灰意冷,哀叹自己短暂的,如阿父一般悲惨的一生,乔渐鸿又抓住了他的手。
救命稻草。
沐京华立刻伸手,紧紧攥住了乔渐鸿的胳膊。
他想回头去看,却发现此刻的自己正浑身颤抖,手脚使不出一点力气来。
湍急的水流拍打着他的身躯,又听见那低沉、宛如野兽咆哮一般的声音再次响起,又很快被身后的咆哮盖过。
那是陈虎的咆哮声,比起恐怖而幽深的江水,陈虎更像一只发了疯的野兽,正毫无意义地嘶吼,那嘶吼声中伴随着乔渐鸿痛苦的、低沉的闷哼。
沐京华很想开口问问乔渐鸿,到底发生了什么。
可他不能。
他甚至不能转过身去自己看看,因为即便湍急的江水不断拍打着他,他也不愿放开此刻牵制着他的,唯一的救命稻草。
可是救命稻草在淌血,浓稠的鲜血顺着他的胳膊滑下,月光打在鲜血上,美地胆战心惊。
他不敢细看,更不敢多想,只能无力地看着江中亮起的,一道格格不入的光。
他努力辨认着乔渐鸿的声音,自欺欺人地骗自己并没有发生什么,却还是忍不住去想这道光到底是什么?
也许徐书总夸他聪明并非空穴来风,因为他很快便明白,这并不是什么太阳一道光,而是刀光。
是陈虎手中的横刀……在月光下泛出的冷光。
他在用这把刀做什么?
乔渐鸿会不会死?
如果乔渐鸿死了,他是不是就要坠入巨口,像阿父一样被冲走,撞到什么江中暗藏的巨石,头破血流……
乔渐鸿却突然开口,声音沙哑地厉害:“沐京华,你先松开我。”
他正抬腿用膝盖抵住正努力拿刀砍人的陈虎,因为一只手抓着沐京华,几乎要倒在地上。
江岸边的石头很滑,如果他摔倒,运气好些,他摔到江里,陈虎不会水,他便能拼着最后那点力气,带着沐京华游到对岸。
可若是运气不好,他也许会直接被陈虎快刀斩乱麻地砍下脑袋。
他想破釜沉舟,拼着力气踹了陈虎一脚,立刻对沐京华道:“别怕,你不会沉下去,我会水,立刻就能救你上来。”
沐京华抗拒地摇了摇头,但乔渐鸿显然并没有看到他的拒绝,他径直松开了抓着沐京华的手,感受到沐京华不肯松懈的力道,无奈地叹了口气。
接着一根根掰开沐京华的手指。
沐京华绝望地同他挣扎,但他知道这都是徒劳,这样下去,所有人都会死。
他不想死,他要活,要像徐书那般长长久久地活。
所以他狠狠咬牙,闭上双眼,猛地松开了紧攥着救命稻草的手。
乔渐鸿大概是怕伤到他,甚至推波助澜地推了他一把。江
沐京华感觉自己在江水中打个转,慌乱中还是窥见了乔渐鸿那边的状况。
显然陈虎一开始便砍伤了乔渐鸿的胳膊,即便是暗沉的夜,即便他夜里总看不清东西,还是看出乔渐鸿双袖的颜色格外深沉。
那是血打湿了衣衫。
甚至有一只手摇摇晃晃,将断不断,裸露的伤口宛如被开膛破肚的猪,十分狰狞。
可乔渐鸿还是强撑着力气站稳身子,徒手接住了陈虎挥过来的刀。
他一定流了很多血,也有不少融入江水,沐京华开始觉得,他呛下的每一口水,都混着乔渐鸿的鲜血。
他看着乔渐鸿一个扫腿,将早已经杀红了眼的陈虎踢倒,接着夺下他手中的刀,动作利落地结束了这个意外。
他会来救他吗?沐京华不确定地想着。
他想起他曾在岸边追着江里的阿父,水真的很快很快,无论怎么奔跑,都赶不上阿父。
即使他现在仍旧能够看到乔渐鸿,他看着乔渐鸿手起刀落之后,便利落地跳入水中,可他猜,此刻的他已经被江水冲到很远很远。
乔渐鸿流了很多血,他很快就会像杜宛白一样,失去力气。
也许没能追上他,就会累死。
也许追上了他,却没有力气带着他赶到江岸。
这条江很宽,他甚至已经看不到江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