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哈哈……孙宴,我怎么办?我双手尽废,如今生活不能自理,我该怎么办?!!”孙然发泄般朝他怒吼道,“你有病吧!!我原谅你们……谁给我一个解释?我为什么要遭受这些,为什么我要变成这个样子!为什么你们都好好的,就我要像一个疯子一样活着?!!”他疯了般将桌上的东西通通挥开,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一时间响彻整个房间。
“幺儿,你冷静点,哥不是那个意思……”孙宴急忙起身要拦住他,谁知孙然不知哪里生出的力气,竟是硬生生将他推了开来。
“滚!滚出去!!”孙然大口喘着粗气,抬手指着门口的方向,“滚出去!!什么时候你们给我一个解释,再来取得我的原谅!!”
“我要的是结果,不是你们虚情假意的屁话!!给我滚!!”
“我原谅你们,我要是原谅你们,对不起曾经无数次向你们求助的自己,也对不起我废掉的双手!!”孙然一脚踹翻了孙宴刚刚坐的椅子,红着眼眶将人轰了出去。
原谅,凭什么?!
凭什么什么都是我在承受,凭什么你们都好好的,凭什么我要变成这个样子,凭什么我连最基本的人际交往都失去了,却只换来了你们一句轻飘飘的惩罚?!!
狗屁的惩罚,他们的恩怨,为什么我要受牵连至深,为什么是我,为什么……
“幺儿,我真的不是那个意思,你给哥开开门好不好?幺儿,哥真的知道错了!”孙宴敲了敲门,想让孙然冷静下来,却没成想这恰恰让孙然最后一丝理智直接崩溃。
只见孙然狠狠咬着下唇,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可奈何脑海里那些闲言碎语一直不断盘旋着,而门外的孙宴也如同那些看不清的脸一般喋喋不休!
“砰!!!”
终于,他再也顾不上手的疼痛,拎起椅子就直直砸了过去,这下,总算是安静了。
孙宴见状不得不转身离开,站在院中等孙然自己冷静下来。他不耐烦的抬手挠了挠头,不明白自己是怎么了。
明明来的路上想好了要说什么,为什么说出口的话却总是与意想中的背道而驰呢?
听到声响的厉旭景几乎是立刻就冲出了房间,他刚要走过去,抬眼便瞧见了孙宴。自家院落里来了一个陌生的男人,看上去四十出头,正一脸惆怅的望着孙然房间的方向。
那面孔与孙然的很像,却多了一丝矜贵和高傲,眉目间满是历经磨难后的淡然。
该是孙家的人,他想。
厉旭景偏头看着他,又仔细听了听声音,见没什么太大的动静,他这才放心的抬脚朝孙宴走了过去。
“请问这位先生,你是……”厉旭景眯了眯眼,“这不是祁翎的孙总吗?”
祁翎,孙家的公司,现由孙宴独自管理。
孙宴闻声朝他看去,笑着打了个招呼,“厉先生,许久未见,别来无恙啊!”
厉旭景哈哈笑了笑,“来接孙然的?”
孙宴点了点头,“他脾气不太好,给先生添麻烦了,我替他赔个不是。”
“哪有,他乖得很。”厉旭景瞧了一眼房间,又回头看他,“吵架了?”
“嗯,让先生见笑了。”
厉旭景皱了皱眉,将人拉远了些,“孙总啊,你这就不对了吧。他情况那么严重,你怎么不知道让着点儿啊?好歹是你弟弟,让着点也没人会说你不是?”
孙宴蹙起眉头,向他投去疑惑的目光,“什么情况?”
厉旭景明显一愣,“他心理防御那么强,你们没感觉哪里有问题吗?”
孙宴微微瞪大了眼睛,他们好像确实没发现有什么问题,只当是孙然脾气不好。
见他不说话,厉旭景收起了刚刚的和善,一本正经的抬手指着对面的房间,“你知道那里面住的是什么人吗?”
孙宴顺着看了一眼,摇了摇头。
“那里面住的,是我们卿予专门请来了的心理医生!”厉旭景奇怪的上下打量起他来,“按理说你们家家大业大,孩子应该要幸福很多才是,怎么自己弟弟心理有问题你们都没发现呢?”
“……你……你说什么?”孙宴只觉得心脏狠狠被人攥了一下,瞬间呼吸都慢了一拍。
一直以来,这个老幺在他们的眼里就是一个文静又乖巧的小崽子。可是不知何时开始,那个会甜甜笑着找他们撒娇要抱抱和玩具车的弟弟,突然开始抗拒他们的靠近。
甚至是他们靠近,便会疯狂哭闹,摔东西。他们本就忙于工作,如此一来,对孙然的关心也就越来越少,只当他是青春期,叛逆一些罢了,总会好的。
而现在,却有人给了他当头一棒。
原来,他是因为生病了吗?
为什么生病了不和自己说呢?难道在他心里,眼前这个认识没多久的人,会比他们这些亲生的兄长更值得信任吗?
“孙总,其实有时候,钱并不是万能的。”厉旭景叹了口气,“就比如现在,钱是有了,可是他心里的伤,你们要如何弥补呢?”
“我们和他说话都顾及着他的情绪,你呢?你一来就让他发那么大的火,他要多久才能消化这次的怒火,你有考虑过吗?”厉旭景说完便甩手离开,去了厨房,徒留下无以为辩的孙宴,独自思考曾经错过的时光。
他曾经,向他们求助过无数次,可是他们却一次一次的无视,甚至是责骂他,耽误自己的工作时间。
“我刚刚……都做了什么啊?!”孙宴愣了半晌,抬手狠狠给了自己两巴掌。
那声音似是响彻整个天空一般,久久回荡着。
而此时南街的某个休闲吧内,厉澄正目不转睛的看着手里那寥寥无几的汉字。
那字本是寥寥无几,可他却只觉得沉重得如同铅球。
「 2101年,1月14,天气晴。
人活着的意义是什么呢?
我原以为是爱人,是家人,是朋友,是自己。
可现在看来,根本没有意义。」
怎么会没有意义呢?
厉澄皱着眉头,继续往下看。
「2101年,1月21,天气晴。
他们总说我不乖,说我误事。
可是我不是很懂,既然选择照顾我,不是就应该多关心我,多疼爱我吗?
如果我是累赘,不要生下我不就好了吗?」
厉澄难以置信的合上了日记本,抬眼看着对面的孙卿,他手里同样拿着一本日记本,和自己手里的如出一辙。
都是寥寥无几的文字,却让他们恨不得不认识那些文字。
“……你们从来没有发现过吗?一点都没发现,没半分察觉?!”厉澄把日记本重新递还给他,脸上血色全无。
自从知道孙然心理有问题,他就一直在想,是什么时候出现问题的呢?
现在这些东西,却在告诉他。
早在他和孙然认识之前,他就已经生出了无数自残的想法,只是胆怯,让他始终无法朝自己下手。
可那种看不到出路,寻不到前路的窒息感,却始终缠绕在他的胸口,让他做不到别人口中的“正常。”
孙卿本不愿告诉他这些,可他想了许久,还是说出了口,“半年前,他和你打了那通电话后……服了药,割了腕,我们用最快的方法赶了过去,可我们到的时候,他已经自己处理了伤口,很冷静,冷静到我现在想起来我都害怕。”
那通电话吗?!
厉澄咽了咽口水,不禁后怕起来。
要是自己没有接他的电话,要是自己没有给孙宴打电话,这个人是不是……
当时就已经不在了……
“厉澄,我有话想和你说……你那边方便吗?”
……
“两年前,我对你一见倾心,我原想着能和你交朋友,然后慢慢发展,可是你了解我的。我看到你身边出现别人我就想把你占为己有……所以后来,我求我哥哥抢你父亲的项目,让叔叔的公司濒临破产……”
……
“厉澄,我好想你,你回来看我一眼好吗?就一眼,你要离婚也可以,我同意,我什么都不要,你回来看我一眼好不好?”
“真的回不来吗?”
……
“不能把公司交给别人打理一下吗?就一天,一天都不行吗?”
或许那一天,他是很希望自己回家的吧?
希望能有人在这个时候能给予他一点安慰,能给他一个拥抱,哪怕那些根本没有办法抵挡他的悲伤,却依旧是他极度渴望的关爱……
“……那你们打算怎么办?带他去看医生?像关疯子一样把他关进医院吗?就像他日记里写的那样?!”厉澄攥紧了拳头,眼眶不知何时早已发酸,可他没有抬手去擦,而是任由泪水滑落。
“我们想……和你一起,弥补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