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嘟嘟嘟……”
突兀的铃声响彻房间,将原本搂着狗躺着看电视的孙然吓了一跳。
金毛闻声抬头看着声音的方向,孙然动作更快,还不等它吠叫,便已经接起了电话。
“佐恩,是我。”
孙然已经鲜少在别人口中听到这个名字了,除了厉澄,大家都唤他孙然,使他一时有些愣神。他看了一眼备注,是佐思特恩。
“……舅舅?您有什么事吗?”孙然坐在床边,想不明白为什么他会突然给自己打电话。
按理说,如果爱杰罗安排好了一切,那不出意外的话他们是不会主动联系自己的。
那头沉默了一会儿,缓缓开口,“佐恩,你伤好些了吗?”
“好多了,石膏已经拆掉了。”孙然伸出手握了握,这才意识到他们不是在视频,对方是看不到的。他耸了耸肩,探出手抚摸狗头,“有事您就说吧,是需要我帮忙吗?”
“你方便回趟巴黎吗?”
孙然闻言狗也不摸了,当即询问是不是出什么事了,佐思特恩沉默良久,终是不忍心隐瞒他,于是挑重点说了。
“是这样,你祖父那边……情况有些不好,虽然我不喜欢他们,但是那毕竟是你的亲人。”佐思特恩叹了口气,继续讲道,“你要是今天出发,或许能陪他一段时间,不过……”
孙然不禁皱着眉头,“不过什么?”
“你这次回来,他们或许就不会让你回华夏了。你是爱杰罗唯一的孩子,他们不会让你流落在外,所以……你要想清楚。”
回去吗?
可是巴黎没有一个人是知道我身份的,不去,就是不孝。去了……就代表他要像克里思闻那样,生活在无数的眼线和保护下,失去自由。
“可是,我有我的自由,不是吗?”孙然起身走到窗边,试图让冷风吹走心里的烦躁和郁闷。
“佐恩,他们来找过我,想劝你回去继承家业,和迈尔他们一起去美国的音乐学院深造。我想了很久,还是想提前问问你的意见。”
孙然没再回答,他想要离开这里,但是如果离开的条件是失去自由,他宁愿自己一个人悄无声息的走。
“……舅舅知道,你不喜欢被人安排。但是你好好想想,家族的人培养你,必然是比你自己寻找出路要好许多,你年龄小,别说他们,就说我吧。要是没有人陪着你,我也是不放心的,这次你受伤我就想说你,但是看着你父亲的面子,也不好说什么。”
见孙然还是不愿意开口,那头也不再继续出声,过了一会儿,孙然便挂断了电话。
他知道这样不礼貌,但说到底他现在烦躁得很,也顾不上什么礼貌了。
家族愿意培养他,自然是准备好了资源和名额,音乐学院不是他想进就能进的,想来家族也是费了功夫才弄来了入学名额。
“啧,怎么偏偏赶到一块儿去了。”孙然苦恼的揪着自己的刘海,他原本想着离开后先去联系夏逸,问问三哥是不是和他在一起。
再想办法去查查当年的事情到底还有没有别的隐情,如果有,孙昭栩不会轻易放过他。
但是说没有,他也是不信的。
如果没有隐情,为什么他选择杀了孙昭霖就匆匆离去,而不是连同自己一起弄死?自己当时毫无还手之力,弄死简直是易如反掌。
他难道想不到我会去找他吗?
孙然眯了眯眼,不,或许他就是等着自己去找他。
他出事的消息究竟是谁告诉爱杰罗的,不得而知。佐菲被谁带走了,不得而知。还有傅慈……
他不是应该死了吗?那么高的地方摔下去,怎么会好端端的出现在自己眼前呢?许星月他们呢?
死了吗?
要是秦聚他们的出现都是预谋,那他是不是也可以认为……
佐妮芬尔的死也不是意外?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孙昭霖的死……或许只是点燃炸弹的引线,而不是那个炸弹。
“……那巴黎,我就必须去。”孙然意识到这个,顿觉头大。
去了就代表活在保护里,去哪里都被人跟着,虽然是保护他的人,但是那样的保护和监视没什么区别。
还有……
那些梦里一直引导我的人,到底是什么身份,能自由出入孙家,是断定孙家人不会管,还是断定自己不会反抗?
“嘟嘟嘟……”
他思来想去,还是拨回了电话。
那边接的很快,像是一直等着他想清楚一般。
“我可以回去,但是……我不要人跟着我,我要我的自由。”孙然掐着自己的手掌心,若是对面的人不同意,那自己去看一眼就离开便是。
“你想好了吗?”
“想好了。我本来就准备要离开的,舅舅,我有我自己的事情要做,不会为什么人停下。”孙然说着回头看了看房间,不知不觉已经在这里生活了一个多月,多少是有些不舍的。
但他一开始就已经想好了退路,不舍也是在他意料之中的。
佐思特恩见他如此好说话,不禁心疼起他,“你要不要先和你先生商量一下?你这样忽然就走了,他会伤心的吧?”
他这话一出口,倒是让孙然犯了难。他答应过厉澄不会不辞而别,可现在这个情况,不走也不行。
写封信……
就不算不辞而别了吧?
“不用,我不管他,他最好也别管我。”孙然轻抿唇瓣,这话出口容易得很,可是他心里却暗暗生起一丝难忍的失落。
若是厉澄写封信就走了,他也会不好受的吧?
“……你想好就行,那我安排人去接你,先回家一趟。”佐思特恩想了想,还是劝道,“佐恩,遇到一个喜欢的人不容易,好好和他说说,或许他会愿意陪着你一起回巴黎。”
孙然咽了咽口水,就是因为厉澄可能会和他一起走,他才不肯说。厉澄跟着的话……
很多事情都会很麻烦,那家伙又不认识那些人,又不知道我的过去,何必将人家拉下泥潭,和我委曲求全的活着。
“好,那就麻烦舅舅了,卡斯德伊家那边急吗?不急的话我想十号再过去。”孙然舔了舔唇,起码给他一点时间吧,给他一点好好告别的时间。
那头静了静,今天四号,离十号也没几天,对方应该会同意的。
“我和那边说一声,也没几天了,晚点给你答复。”
“好。”孙然看着被挂断的电话,一时心乱如麻。
早知道今天出这事,昨晚就该把事办了,这样他也好离开。孙然抬手看着那串手链,果然,过了几天的好日子,就舍不得走了。
孙然,你怎么那么贱啊?
不是你说的不会喜欢上他吗?
那你又在难过什么呢?
他长长叹了口气,转身在行李箱里翻出信纸和笔,坐下书写着什么。
厉澄看到这封信时,会想什么呢?
是怪我,还是谅解我呢?
孙然看着信纸,半天也下不去笔写第一个字。
那些话明明就悬在心口,却怎么都下不定决心写出来,他蹙眉思索,难道……我真的舍不得他吗?
他猛地摇了摇头,你疯了吗?!你是个什么东西你好意思喜欢别人吗?!你看看你自己,哪里有半分人样?
人家不嫌弃你,你就该感恩戴德,还敢对别人动非分之想,孙然,你别忘了,你是个病人,是个疯子!
他终是下了笔,连带着想说却没有办法说的话,通通寄于纸张与笔墨,左右那些话,他是万万说不出口的。
厉澄回来时,已经是六点多了,孙然早收起了东西,没有露半分破绽。
他轻轻推开门,就见孙然正坐在院子里,仰着头欣赏满天晚霞。
听见开门声,孙然扭头看去,冲他莞尔一笑, “回来了?祖母刚刚还在说,你再不回来我们要自己吃晚饭了。”
他起身走到厉澄身边,“你怎么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不开心吗?”
闻言,厉澄这才勉强扯了扯嘴角,“本来想给你买个小蛋糕的,但是去晚了,常吃的那家已经卖完了。”
孙然一听,当即噗嗤笑了起来,“我还以为出什么事了,不就是块儿蛋糕嘛,再说了,我又不是小孩子,没有就算了呗。”
厉澄见他笑了,顺势和他说了晚上和外祖父打视频的事情,却不成想孙然奇怪的看了他一眼,伸出手指点了点他的胸膛,“这点小事还需要和我说吗?我又不是什么蛮横无理的人,打就打咯。”
“这不是怕你不认识他,尴尬嘛。”厉澄握住他的手指轻声笑了笑,“淘气。”
“切。”孙然缩回手,先一步进了房间。
厉澄无奈摇了摇头,抬脚跟了过去。
“对了,外祖父说给你换一个心理医生,是位先生”厉澄把手表取下,又扯开了束缚的领带,这才松了口气,“可算是解脱了,闷得脖子难受。”
孙然皱着眉头看了一眼他的脖子,就见那些红痕不知何时破了皮,被汗水一碰,不难受才怪。
“……不关我事啊,说了没经验,是你自己作的。”孙然白了他一眼,一屁股坐在床上,“说了不要医生了,男的女的我都不要。”
“佐恩,好不容易有了效果,你也开心了很多不是吗?我保证,这次这个肯定没问题,他已经结婚了,而且和你三哥他们差不多大。”厉澄坐到他身边,软言劝他接受这个医生。
好说歹说的劝了十多分钟,孙然还是板着脸直摇头,一问就是不要,再问就要翻脸了。
厉澄舔了舔嘴唇,一口气说了那么久,这才反应过来有些口干舌燥。他见劝说无用,干脆耸了耸肩,倒水喝去了。
“我和你说过,我不喜欢医生,你不是说以后都听我的吗?果然男人在床上说的话都不可信”孙然瞪了他一眼,“再说了,我已经好多了,不需要医生。”
厉澄叹了口气,“那这样好不好,先让他过来,以备不时之需。”
备个屁,小爷我过几天就要回巴黎了,你留着自己用吧你!
孙然暗自骂了一声,起身出房间去了厨房。
“哎……”厉澄一口水刚咽下去,就见他气冲冲的出去了,当即伸手要拦他,却不成想将自己呛了一下,直咳嗽。
等他站直身子再看时,早连背影都看不见了。
“唉……啧,不看医生也不行啊,好不容易有了效果,突然中断是最不可取的。”他摸了摸下巴,还是决定先让对方过来,以备不时之需。
总比到时候出现什么不对,找不到人帮忙要好得多。
他想着想着又喝了口水,这才出去找孙然,不出意外,应该是在厨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