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光刚落在山顶上,围在山中的雾气却并未减少半分,灰蒙蒙的挂在枝头,现下正值夏入秋,清晨的白马山还是较冷的。
方渊抱着剑蹲在树下,手里捧了碗胡辣汤蹲在宿舍楼的树下,捏了根一次性筷子指导常珺的剑术。
他放下空碗,拧着眉道:“你好像总是缺了点什么?”
“生气,”杨百万的大嗓门从大门处传来,嘴里叼了袋豆浆,含糊不清的对她说,“不像人在练剑,像鬼在练剑。”
常珺蹙眉。
这什么比喻?
哪知方渊大力的点头附和,“对!”
常珺闭了闭眼,反手收起木剑,向他行一礼:“徒儿认为,那叫烟火气。”
杨百万挠了挠脑袋,“是吗。”
“先不说这个,”方渊将木筷插进土里,正了脸色问她,“你想好自己走的是什么道了吗?”
自去年开始,常珺的剑在方渊看来一直缺了点烟火气,即使她的剑意杀气凛然,但剑不是这样用的。
进可攻,退可守。这才是剑。
常珺的剑,太过一往无前,太过锋利了,容易伤人伤己。
常珺垂下眼睑,静默片刻才抬头,眼中似乎闪过锐利的光,“徒儿认为,能力愈大,责任愈大,修道者当心怀大爱,以天下苍生为己任。”
方渊点点头,想她修得应当是剑修常修的无情道。
常珺的声音里含着坚定,“徒儿想好了,修苍生道。”
闻言,杨百万和方渊一道点头,嘴里吐出了几个“好”字,面上挂着骄傲的笑。
下刻,常珺便听见了杨百万的大嗓门:“你说什么?!”
方渊扣着剑柄,拧紧眉头问她:“你当真想好了?”
修什么不好,偏要去修苍生道,即是于苍生道有极高天赋的儒修,大多都是终其一生,也参不透其中的定数。
简而言之,这么些年来,修苍生道的,就没一个好下场。
常珺抬起头,直直的看向自己的二位老师,道,“徒儿真的想好了,修苍生道。”
杨百万深知她固执的性子,盯着她看了半晌,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长叹一气,颇有气势的把豆浆袋子往地上一砸,“修!不就是苍生道,就是杀戮道我也支持你!”
听得他这话,常珺松了一气,继而看向方渊。
“修吧修吧,别在我前头就成。”方渊摆了摆手,妥协道。
“多谢老师谅解。”常珺又是一礼,转而又练起了剑式,瞧起来与二人生分极了。
杨百万百思不得其解,别人家的娃娃面对老师都是笑嘻嘻的模样,再不济也是调皮捣蛋的,怎到他这儿,就是个一丝不苟像个木头的。
像是个精致的洋娃娃,没点属于自己的喜怒哀乐。
杨百万一边叹气一边直起身子,抬脚刚想离开就被方渊拦住。
“不能乱扔垃圾。”方老师一脸严肃的教育他。
被拦住的人愣愣的点头。
噢,有一部分是随了方渊。
杨百万木着脸捡起豆浆袋。
山中雾气许久未散,而后又飘起了细细密密的小雨,温度却依然是要比山下低上许多,但常珺练完一遍剑式后依旧出了一层薄汗。
“还在练啊。”
头顶上忽的传来声音,常珺抬头望去,是连小姐坐在高处的枝丫上。
连小姐笑盈盈的看她,“要我说,光练剑式是没用的,那姓方的怎么不陪你比划比划?”
常珺冲她翻了个白眼,擦拭着她送的木剑,没好气的道:“那要我说,你天天都念叨着这几句,怎么没见你陪我比划比划?”
“我的剑不在身边,怎么同你比划?”连小姐瘪着嘴,瞧起来委屈极了。
“只要是心中有剑,你捡根树枝,那树枝就是你的剑。”
连小姐的头几乎摇成了拨浪鼓,“不成不成,你们剑修不是有句话么,叫什么剑都是剑修的老婆。”
“你不是剑修?”常珺歪了歪脑袋。
连小姐从树上飘下来,向她眨眨眼睛,“秘密。”
“嚯,你秘密还挺多。”
常珺由着她飘至自己的肩头,一面收剑一面将外套搭在臂弯。
“穿上吧,要不又该感冒了,你一感冒,就又有孤魂野鬼找来了。”
连小姐跟在她身后絮絮叨叨的念叨着。
“好好好。”
连小姐对于常珺的身体,总会像个老妈子似的唠叨。
总局食堂只是一个略大一点的平房,红砖砌的墙,黑瓦铺的顶,进门往里走几步就能见着一烧柴火的土灶台,掌勺的是一对食修夫妇,样貌年轻,但已百岁有余。
“小常来啦,想吃什么?”宁时欢从后院探出头,手里拎着两只鸡朝她走去。
“宁…姐姐。”常珺抿了抿唇,叫了这么多年,她依旧是对这个称呼不太习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