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火发出明亮暖黄的光,长长的桌案上,笔、墨、纸、砚,样样精致,样样不缺。一个四十出头的中年男子笔直坐在桌案之后,微有细纹的手指卷着一卷书,翻书的频率规则平缓。 两鬓杂生白发,一双眼眸却像沉积了岁月风霜后喷涌而出的却是令人舒服的温柔,整张脸映着烛火是浸透岁月这张薄纸而出的浓浓的书卷味,与世无争、与人为善,这就是江湖上人人称赞,礼遇三分的——关九郎! 关九郎忽起身,手指抚上腰间,警惕看着四周,“兄台!既然来了,为何不现身?”即使是这个时候,这个男人依旧没有失去平日的风度。 忽一阵疾风透窗纸而来,随着干脆的嘶啦声后烛火突灭。 “关——九郎!别——动!你的——姑娘!”这诡异而又尖利上扬的戏腔声一出来关九郎抓住桌案下突起处的手一顿。 “阁下前来所为何事?还是想要何物?” 关九郎的手抓住桌案,这人到底是? “呵呵呵——!关九——郎!我,我!我是来……讨……债的!” 门外的声音忽男忽女,但是对方诡异的而夹杂着雄厚内力的戏腔却让关九郎喉咙一阵腥甜,“噗!”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 江湖上什么时候出现这等人物!关九郎眼睛一厉,似要透过门板看见外头不知男女的人。 “你——到底要什么?”无力坐下,这么久了,外面却没有半丝动静,想来—— “关九郎!你妻儿——无事!一里之外白露汀,我——两盏茶!” 随着那刺耳的戏腔一消失,书房内烛火突亮,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过。 踉跄朝着妻儿之处奔去,无心关心其他人如何,索性妻儿无事,只是陷入沉睡,在爱妻的额顶一吻,关九郎面色凄凉,从怀中掏出一颗药丸吞下,那惨白的满色瞬时好了许多。 给夫人掖好被子,关九郎朝那白露汀而去,看来对方多给的那一盏茶是让他确认妻儿的安危,也是一个警告,接下来—— 踏入白露汀的亭子,“阁下,该是现身的时候了!” 关九郎的发髻微乱,就连平常妥帖的衣服此时也是略显凌乱,胸襟前还有斑驳血迹。 “关九郎——郎!” 声音自亭上而来,手中剑还未出,他只觉得后腰一麻,整个人竟动弹不得。 “你……你是何人?”除了嘴巴,他脸头都动弹不得。 一长白色鬼脸面具猛地靠近关九郎,想要躲避,却是——不能。 来人一身黑衣,一个身影便邪肆的半躺在亭子的横栏上,白鬼面具覆脸,他甚至看不到唯一露在外头的那双眼睛是什么样的。 “关九郎!” 戏腔一收,耳朵的刺痛好了许多,却是一道极其年轻却毫无特色的声音。 这人竟如此年轻,不过想起江湖上并不缺乏变声的能人,关九郎也无法判断眼前这如鬼魅般的黑衣人到底有多大的岁数。 “关九郎,故人归来,一别十四年,你如今倒是美满,可还记得当年那场大火?” 一听到十四年前大火的时候,关九郎眼底里的恐惧再也藏不住,颤抖着嘴唇,“你!你是!云家的那件事也是你做的?” 关九郎并非愚蠢之人。 “嗯!呵呵呵!”黑衣人一笑,关九郎耳膜一疼,竟是流出血来。 “今天轮到你了,你若愧疚,就自己了断,死前告诉我下一个人的名字,不然——”黑衣人转过脸去看着黑乎乎的山野,“稚子无辜,奈何仇深似海,你若不能给我一个满意的答案,血债还需血来还,我,不缺时间!” 黑衣人语气淡淡,关九郎听不出半丝的哀怨和仇恨,但是,他知道,这平淡的语气之下必是翻涌的血色,尸骸遍野。毕竟,能从十四年前那场屠杀中苟活下来,接下来,他们一个个都逃不过。 闭了闭眼睛,他近年来仗义疏财也只不过被当年那场血色缠绕,被找上门之际惊讶恐惧之外却又有所有似无的安心。 “好!明天你会得到满意的答案。” 黑衣人身形一动,关九郎气流忽畅,抬眼,人已不见。